这张字条是用粗体字写成的,言简意赅。
法庭后我在家见你。
这几个字让温蕾萨感到一阵紧张。
她的姐姐很聪明,就算是有人在中途截获了这张纸条,也不可能知道是谁送出的,就算写下这些字的人身份暴露,这看上去也不过是一封无害的便笺。
但它并不是。“家”在这里有着非常黑暗的含义。温蕾萨很庆幸那位名叫贾骥的熊猫人信使完全不知道,这张纸条有可能会引发一场战争。她将纸条卷到只有写下它的鹅毛笔杆那么细,扔进了身边的火盆。
“温蕾萨?”她愣了一下,猛转过身。喊她的是瓦里安。“快到回去的时间了。如果你想尝尝饺子,最好快一点。”
他和安度因正大嚼着春卷,并且显然已经准备要返回熊猫人的神庙了。温蕾萨这才发现,她扔进纸条的那只火盆是属于一位熊猫人厨师。那位厨师正忙着将叠摞在火盆上的竹制蒸笼一只一只地取下来,用筷子取出其中样式精致的饺子。他向温蕾萨露出探寻的微笑。温蕾萨点点头。但现在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你会喜欢它们的。安度因昨天几乎吃光了韶米的所有东西。”瓦里安笑着抓了抓安度因的金发。这个男孩腼腆地一缩头,第一次显露出他这个年纪才应该有的样子。
“这个小人类长得更壮实了。”韶米说道,“熊猫人的食物很适合他。能够让如此了解我的家园的客人同时享受到满足和喜悦,这也是我的荣幸。”
“你还应该试试这种上面撒了芝麻粒的点心。”安度因开始向温蕾萨推荐,“它们里面灌满了用莲花根磨成的细粉。味道很棒。”
“谢谢。”温蕾萨说道,“请给我两个。”
“我也还想再吃两个。”安度因说道,“父亲,您先进去吧,我很快就去找您。”
“那我们一会儿见。”瓦里安拉过儿子来,抱了他一下,然后就大步向大殿走去。安度因目送自己的父亲离开,然后用熊猫人的语言向韶米道过谢,便咬了一口点心,带着享受的神情闭起眼睛。
“这实在是太美味了。”他说道。温蕾萨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们,还有他们无与伦比的好胃口。但她的心思很快又回到了希尔瓦娜斯的身上。她依旧没有吃一口东西。安度因一边咀嚼着,一边看着她,忽然问道:“你还好吗?”
温蕾萨的心跳立刻变快了。这个人类王子实在是太敏感了……她是怎么泄露自己的心思的?难道安度因已经知道了……
“我当然没事。为什么我会有事?”温蕾萨强迫自己咬了一口点心。这种小饼柔软而且有咬劲,馅心甜美且不油腻。如果不是她现在肠子上仿佛打了个结,嘴里干得像是灌了一堆沙子,她也许真的会非常喜欢这种美味的食品。
“嗯……因为我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你和吉安娜阿姨并不想给加尔鲁什第二次机会。我也希望你们知道,我明白你们的想法。我的确明白。”
温蕾萨大大松了一口气,甚至于感到全身一阵无力。“我也明白你为什么会那样想。”
“真的?”安度因王子的脸上焕发出光彩。而温蕾萨立刻便因为自己的搪塞之词产生出一阵负罪感。
“你能够看到每一个人身上最好的一面,安度因。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安度因又消沉了下去。“我知道有些人并不认同我这样。他们认为我太软弱了。”
“嗨,”温蕾萨轻轻握住王子的手臂,“你身处在无数想要亲手杀死加尔鲁什的人面前,却在为他说话。软弱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勇气的。”
烦恼的表情从安度因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胜利的微笑。这个男孩的心灵终有一天会破碎,如果他活得够久。“谢谢你,温蕾萨。这番话对我很有意义,尤其是当它出自你的口中。说实话……我甚至感到有些惊讶。我一直很担心你会是恨不得亲手杀死加尔鲁什的人之一。”
“不,我不会。我相信这次审判。我相信天神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真的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
当他们并肩返回法庭的时候,温蕾萨的心中又多了一重对加尔鲁什的愤怒。正是因为这个兽人,她才不得不向一个只有十五岁的男孩说谎。
让他们惊讶的是,大殿门口出现了一名熊猫人卫兵。他正温和地把所有人挡在门外。瓦里安走到那名卫兵面前,样子显得很是焦虑。他转回头,一看到温蕾萨和安度因,便立刻向他们招手。看到暴风城国王仿佛雷暴云砧一般的面孔,温蕾萨感觉到眉宇间渗出了汗水。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不,如果瓦里安发现了,他现在早就向温蕾萨发起攻击了。
“出什么事了?”温蕾萨竭力表现出好奇和关心的样子,不过她自觉似乎不是很成功。
“法庭在今天之内都将关闭。”瓦里安愤愤地说道,“安度因,跟我来。温蕾萨,如果你愿意,可以先回紫罗兰高地去了。”
“当然。”温蕾萨这样说着,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装作整理发髻的样子,继续逗留在能够透过门口看到大殿内部的位置上。祝踏岚、贝恩和泰兰德似乎正在等待安度因和他的父亲。贝恩首先开始说话。瓦里安将双臂抱在胸前,咬紧了牙关。安度因一边听,一边显露出困惑的表情。瓦里安抑制不住,开始向贝恩吼叫。祝踏岚说了些什么,瓦里安又转过头去向他和泰兰德吼叫。而安度因则竭力想要让局面平静下来。
“游侠将军,”那名熊猫人卫兵说道,“我无意冒犯,但您待在这里并不合适。”
温蕾萨脸一红,点了点头。“当然,我应该道歉。”她转身走开,一边寻思着贝恩打算使用怎样的新战术,才能够让天神对这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产生同情。
温蕾萨迈着大步,攥紧了拳头。她巴不得夜色早点降临。
* * *
“出了什么事?”安度因的目光逐次扫过祝踏岚、泰兰德、贝恩,最终落到自己的父亲身上。现在他只能看懂父亲的表情。瓦里安正在因为某件事而感到极度不安。
“安度因,”瓦里安说道,“贝恩要求……”他下颌部的肌肉紧紧地绷起,“圣光啊,我真是说不出口!”
贝恩向前迈出一步。“陛下,哪怕您只是将王子带到这里,我也要衷心感谢你。”
“先别谢我,”瓦里安嘟囔着,“我现在最想干的就是带他回暴风城去。”
“但……到底……”安度因开口道。
贝恩抖动了一下耳朵。“我受命向你提出一个要求。”
“是谁的要求……”安度因开口道,但后面的话一下子堵在了他的喉咙里。他知道是谁,也知道会是怎样的要求。于是,他只剩下了一个问题要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与你说话。”贝恩说道,他的语气显得异常烦恼,“他只是提出了这个要求。而且他说,你是他唯一愿意与之说话的人。”
“更有可能是唯一愿意和他说话的人。”瓦里安说道。
安度因将一只手按在父亲的手臂上。“我还没有答应,父亲。”他又转头看着祝踏岚,“审判中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年轻人,根据熊猫人的律法,我将决定这场审判中何事可以进行。血蹄书绍在一段时间之前找到我,向我提出这个问题,对此,我思考了很久。然后我指示他等到你做证之后再行决定。现在,控诉人和辩护人都已经放弃了继续让你做证的权利,这对于双方而言都应该是各有得失。”
“说实话,”贝恩说道,“殿下,众所周知,你是一个仁慈笃厚的人类。如果你能够对加尔鲁什友善以待,利用你的机会,认真进行这场谈话,我必定将从中受益良多。而如果你对他不闻不问,我的辩护也必将受到负面影响。语风书绍也和我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只是她受到的影响与我正相反。”
“那么,为什么你不要求直接拒接他?”安度因向泰兰德问道。
“因为如果你和他谈话,加尔鲁什就会考虑打破在法庭上的沉默。”泰兰德回答道,“这意味着我将有机会直接向他提问。这可能会对我的控诉大有助益。”
“根据你们谈话中发生的变化,这也有可能有益于我的辩护。”贝恩说,“就像我说过的,这是一场赌博。”
“我不能强迫加尔鲁什在法庭上说话,但我感觉,如果他开口,那将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变化。”祝踏岚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至少不会有人说他不曾有机会说话。”
“所以,现在整个审判已经落在了我的肩上。”安度因说,“你们并没有真的给我很多选择,对不对?”
“你并不必这样做。”瓦里安说,“你知道,我不愿你接受这个要求。你承担的已经太多了。”
“那为什么你不直接替我拒绝掉呢,父亲?”
“因为你已经到了能够为自己做出决定的年纪。做出选择的将是你。”瓦里安说,“我不希望你答应。但我必须让你自己做出选择。你能够去见加尔鲁什,也可以永远不再见到他,只要你愿意。”
父亲的话让安度因感到惊讶。他向自己的父亲微微一笑。然后,他开始思考,努力让心中激荡的情绪平静下来。
他再次想到砸落在自己脆弱肉体上的那些铜钟的碎片,以及地狱咆哮充满恨意的面孔。他的骨头如同条件反射般地开始疼痛。再不会见到加尔鲁什,拒绝一个必将对他造成痛苦的邀约——天哪,这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加尔鲁什所做的一切都只可能招来安度因的蔑视和嫌恶。安度因早已经给了他很多机会。他不欠加尔鲁什任何东西。他已经为那个前任大酋长说了很多好话,任何人都不可能期望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善意。加尔鲁什一心只想要他的命,而他却在拯救加尔鲁什的生命。
但是……
安度因回忆起圣钟碎裂之后,加尔鲁什以为自己已经死掉时脸上的表情——没有欢愉和得意,而是充满了沉思。还有加尔鲁什在法庭中表现出的那种深深的疲惫。
加尔鲁什那个时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和一名牧师接触,会让他的心中产生怎样的情绪?他会感到懊悔吗?
骨骼中的疼痛稍稍减轻了。安度因也在此时做出了决定。他看着聚集在面前的这些人。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和他有着不同的关系——他的人类父亲、一位暗夜精灵英雄、一位熊猫人的掌门人,还有贝恩——他的牛头人朋友。任何人都不曾料到他们的友谊,也没人谈起过它——但它是确实存在的。
“有个陷入麻烦的人请我和他谈一谈。父亲,我能够在拒绝之后,继续站在圣光下吗?”
* * *
一开始,瓦里安坚持要陪伴他的儿子,但心中暗藏希望的安度因拒绝了父亲的好意。他还要求当值的狱卒都退到牢房走廊的大门以外。这样,他和加尔鲁什之间的交谈就能够完全保持私密了。为此,瓦里安争论了几乎一个小时,但并没有改变安度因的心意。他对父亲说道:“我作为牧师去见他,他必须能够自由地与我交谈,并且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为他保密。”
瓦里安终于不情愿地让步了。他逐次看着祝踏岚、泰兰德和贝恩。“如果安度因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会要你们负责。我还会亲手杀死加尔鲁什,无论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时就让所有审判都见鬼去吧。”
“请放心,瓦里安国王。从现实条件来讲,加尔鲁什是不可能攻击安度因的。您的儿子是绝对安全的。如果我对此没有信心,就绝不会这样说。”祝踏岚回答道。
现在安度因正站在白虎寺地下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两名看守加尔鲁什的狱卒——影踪派武僧楚李和楚罗正在牢门旁等待他。
他们鞠了一躬。“欢迎,光荣的王子,”楚李说道,“您愿意前来面对您的敌人,这需要巨大的勇气。”
安度因的心中则是七上八下。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流露出恐惧,他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是我的敌人。至少此时此地不是。”
楚罗慢慢露出微笑。“能够明了这一点,说明你的智慧一如你的勇气般超逸非凡。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只要你一声呼唤,我们即刻就会赶到你身边。”
“谢谢。”安度因回答道。维伦教导过他抚平焦虑,让心神安宁的方法。现在,他正依照导师的教诲,缓缓吸气,直到数过五下,然后屏住呼吸,在心跳一下之后,又以同样的速度将气息呼出。一切都会好起来,维伦这样对他说,黑夜终将结束,暴风总会消散。只有你自身灵魂中的风暴才会持续不退。
他的努力奏效了……至少在他来到加尔鲁什的牢房门前是这样。
这座牢房很狭小。里面只有睡觉用的毛皮毯子、一只夜壶,还有一个盆。加尔鲁什在牢房中只能走上一两步。而他脚踝上的铁镣又进一步限制了他的行动。牢房的每根铁栅都要比安度因的身体粗。八角形的窗口被散发出柔和光线的紫色结界所遮蔽。祝踏岚没有说错。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同时受到了钢铁和魔法的禁锢。
安度因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防护措施上。他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到了牢房中的那个兽人身上。加尔鲁什以挺拔的身姿坐在毛皮床铺上。王子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待自己——愤怒、哀求,还是嘲讽?但所有这些,安度因都没有看到。加尔鲁什的脸上只有安度因在这个兽人“杀死”自己以后流露出的那种忧郁的沉思。
“请不要碰触牢房的铁栅。”楚罗对安度因说道,“你在这里最多可以停留一个小时。当然,如果你想早些离开,叫我们就好了。”他又指了指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只水罐和一只空水杯。
安度因清了清嗓子。“谢谢,我不会有事的。”
加尔鲁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狱卒。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安度因。熊猫人两兄弟默默地退到了大门外。安度因感到有些口干,便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地吮了一口,润润喉咙。
“你害怕吗?”
“什么?”刚喝入口的水喷了出来。安度因的骨头突然开始隐隐作痛。
“你害怕吗?”加尔鲁什重复了一遍。兽人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但安度因知道,这句话是一颗炸弹。无论是照实回答,还是说谎,它都会炸开一道门,门后则必将是安度因不愿提起的事情。
“我没有理由害怕。你身负镣铐,又被困在魔法囚笼中。你不可能攻击我。”
“肉体的安危只是一个人会为之害怕的理由之一。会让人害怕的事情有很多。我再问一遍:你害怕吗?”
“听着,”安度因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我来到这里,是应你的请求,是因为贝恩说过,你只会和我谈论……谈论你想要谈的事情。”
“也许你的恐惧就是我想谈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就都在浪费时间。”安度因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停下。”
安度因停住脚步,但依然背对着加尔鲁什。他对自己感到气愤。他的手掌已经泛起潮气。他必须用尽每一点力量,才能阻止自己的身体颤抖。他不会让加尔鲁什看到他的恐惧。
“为什么我要停下?”
“因为……你是我唯一愿意交谈的人。”
王子闭起了眼睛。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加尔鲁什肯定是打算和他玩某种阴谋诡计。也许是要诱骗他说出某些他绝不该说的话。但那到底是怎样的阴谋?加尔鲁什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安度因意识到,自己的心中的确有着某种程度的恐惧,但他并不真的想走。现在还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转回身。“那么,我们开始交谈吧。”加尔鲁什朝椅子指了指。安度因将重心在双足之间移动,故作轻松地坐进椅子里,一扬眉毛,表明他在等待加尔鲁什开口。
“你说,你相信我能改变,”加尔鲁什说道,“在我做了所有那些事情以后,到底是这个世界或其他任何一个世界中的什么东西还能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这名兽人的语气中依旧没有任何情感,有的只是好奇。安度因想要回答,却又陷入了犹豫。吉安娜会如何……不,吉安娜已经不再是那种他视之为榜样的外交家了。安度因意识到,尽管他的父亲以前一直打算杀掉加尔鲁什,但现在,瓦里安在他心中已经成了比吉安娜更称职的为人楷模。发现自己心态的变化,安度因甚至觉得有一点好笑。同时,他又感到一阵哀伤——因为他爱吉安娜;以及一点慰藉——因为他也爱他的父亲。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
一阵怪异的微笑出现在加尔鲁什的嘴角。“一言为定。作为一名谈判者,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
安度因干笑了一声。“我想,我应该感谢你的恭维。”
兽人的嘴咧得更大了。“你先。”
至少和加尔鲁什达成了第一点共识,安度因暗自思忖。“很好,我相信你能够改变,是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永远保持原样。你从部落大酋长的位置上被推翻,是因为你领导的人们改变了。他们不再服从你的命令,而是改为质疑那些命令,并最终拒绝了它们。你从大酋长变为罪犯,你还会再次改变。”
加尔鲁什发出毫无幽默感的笑声。“你是说,从生变为死。”
“这也是一种方式。但这并不是唯一的方式。你能够审视你所做的一切。仔细去看,去听,真正尝试着去理解你所造成的痛苦和伤害,并且明白,如果还有机会,你决不能继续重复这条老路。”
加尔鲁什身子一僵,用沉闷的声音说道:“我不能变成一个人类。”
“没有人会认为你想这么做。”安度因答道,“但兽人也能够改变。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
加尔鲁什陷入了沉默。他将目光移开,静静地思考着。安度因想要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但他克制着这种冲动,继续强迫自己显示出轻松闲适的样子,等待着加尔鲁什的回答。一只眸子明亮、满身粗毛的老鼠从牢房的毛皮床铺下面探出头。它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又飞快地缩回到床铺下面。曾经的部落大酋长……现在,他只能与老鼠同居一室了。
“你相信命运吗,安度因·乌瑞恩?”
安度因第二次遭到了出乎意料的突袭。加尔鲁什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我不确定。”安度因有些口吃地回答道。他一直在小心维持的冷静外表瞬间便瓦解了。“我是说……我知道这个世界有预言存在,但我认为,我们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你选择了圣光?还是圣光选择了你?”
“我……我不知道。”安度因意识到,他从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考虑成为一名牧师的时候,曾经感觉到自己灵魂的纠结。他渴望着圣光所给予的平静,但他的确不知道是圣光向他发出了召唤,还是他主动去追寻了圣光。
“你能选择拒绝圣光吗?”
“为什么我会想要这样做?”
“可能的理由有许多。我还记得另一位广受爱戴的金发人类王子。他曾经是一名圣骑士,但他最终背弃了圣光。”
义愤和受伤的感觉赶走了安度因的犹疑。热血冲到他的脸上。他断喝道:“我不是阿尔萨斯!”
加尔鲁什再次露出怪异的微笑。“不,你不是,但也许……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