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怎么医?要什么药材,没有的要如何找到?”然后顿了一下,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近乎耳语地温柔问:“她会死吗?”
从得知有人下毒之后,章华立刻让人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许动,否则杀无赦。
花清也飞快清查出从飞鸾宫到御膳房所有可能接触过的人,侍卫已经全部抓捕起来,严加拷问。
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有无数人为这一天所犯下的错误赎罪。
而这一切都悬系一人身上,她生,就有人能活下来,她死,就所有人都陪葬。
现在,他们生死都在赵太医一言之间。
赵太医跪下,以头抢地,恳请道:“可否请陛下挥退众人?”他咬牙承诺,“殿下不会有事。”
秦尧没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章华领命退下,云舒却站着没动,深深地看着楚辞,整个人都在发抖。章华拽了拽她,无奈只能拖着她出去。
赵太医拿出一只薄刃的一指宽匕首,在火上燎了一下,走回到楚辞身边,用巾帕托着她的手腕,对着楚辞和秦尧告罪道:“得罪了。”
然后在细白的皮肤上轻轻划了一下,血迹顺着手腕流出,赵太医珍惜地拈了一滴,抹在唇上尝了尝,叩头平静道:“殿下不会有事。”
“因为她的血能解百毒,这世间的任何毒药对她来说都不会有致命的效果,殿下此时虽然看起来不大好,却脉象平稳,不会有性命之忧,甚至连药都不用喝,只要稍稍将养两日就可大好。”
秦尧看着冷汗湿透的楚辞,看着她痛苦到咬碎嘴唇的伤口,看着自己手上几乎被她咬下的一大块肉,心中即便知道她不会死了,也没有好过一分。
“可是她很疼。”秦尧说,平静的眼神下是难以克制的痛惜和恨,他说:“她很疼。”
☆、第 46 章
她很疼。虽然一声不吭, 唇齿间一丝难抑的痛苦都没有, 秦尧却知道她很疼。
痛到满身湿透的冷汗, 渗血的牙龈, 眼角流出的眼泪, 也不会向任何人寻求帮助,不会撒娇不会诉苦, 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承担,因为没有值得她信任依赖的人。
连他无声地站在她背后那么久, 楚辞也只敢试探地, 把刀划在自己身上, 然后气弱地对他露出伤口,小声地喊疼。
因为她不自信秦尧会毫无原则地信她, 因为从没有人毫无原则地信她纵容她。
赵太医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 不敢试图窥探一丝天子的神色, 闻言说:“臣可用银针为殿下止疼,只是若是施针,这毒便要消散得慢些,殿下可能要多昏睡几日。”
楚辞娇气又怕疼, 脚趾磕到凳子上, 都要红着眼睛,非要秦尧站着心甘情愿被她踢一脚才开心;怕太医,只是诊诊脉都不情愿,恨不得能够退避三舍再也不见。
现在却躺在床上, 痛到满身汗湿,还要被太医用银针扎入身体里。
秦尧有时候想把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放到她怀里,有时候又咬着牙,恨不得把她锁死在自己怀里。
很多时候。
在明月欺负她她却视若无睹的时候,在她于众人面前自揭伤疤的时候,在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时候,在她步步为营把所有一切拢入手中,却让自己中了毒的时候。
他都恨不得折去她所有的自由,把她困在自己身边,精心打造一间金屋子,让她无忧无虑地呆在里面,她想做的事情,他都会替她办好。
可他最后也只是沉默的放手,遵循着两年之期,在她身后,给她回头时的支持和倚靠。
只是楚辞这次真的惹他生气了。
她不可能不知道饭菜里有人下了毒,不然不可能在他要去夹菜的时候拦下他。
楚辞要立威,秦尧就给她撑腰,杀鸡儆猴,惩罚明月让所有人心有余悸;楚辞要揽权,秦尧就把后宫所有事务都放权给她,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注视之下;甚至连楚辞私下和齐苼接触,秦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
可是他的纵容和放任,都换来了什么?
她换了一身白衣,头上簪着一只簪子,唇上染了一点胭脂,巧笑嫣然顾盼生姿,和处置明月那一日一模一样的打扮和神色,以自己为鱼,主动咬住别人抛下的饵。
她还光着脚。
楚辞是怕冷的,守宫砂在她身体里留下不可忽视的伤害,落一滴雨都会觉得冷,夜里不自觉地就会往温暖的地方靠,一丁点的热意都能让她视若珍宝。
她怎么可能会毫无所觉地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秦尧对一切都心知肚明,楚辞也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可是楚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秦尧也假装什么都不清楚。
秦尧握着楚辞纤细到不堪一握的手腕,拇指食指圈着她的手腕还能空出余地。他看着那一点鲜红的守宫砂,也看着它周围凌乱的划痕咬痕。
楚辞从来都不是如她表现出的温柔软弱。
可是他愿意纵容她的撒娇卖痴,也乐意放手看她高飞。
秦尧摩挲楚辞手腕内侧不平的肌理,看着她痛苦不安的眉眼,在她汗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对着赵太医轻声说:“给她施针吧,轻一点,她怕疼。”
那一个吻似乎是清晨的风傍晚的云,带着无比让人心安的安抚,楚辞昏睡着痛苦丝毫不减,眉眼却略微舒展开了。
赵太医得令不敢有片刻疏忽,立刻躬身上前,走至秦尧身边却犯了难。
楚辞太疼了,却一声不吭,连眼泪都是静悄悄地流,只把红唇咬得稀烂,牙龈里都是绷出来的血迹。
秦尧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松口,然后把自己的手送到她嘴边,代替她的唇,减轻她的痛。
楚辞毫无知觉,一口尖利的牙齿却紧紧地叼着秦尧手上的肉,像是一头牙齿丰满的小兽咬着一块鲜美的肉。
那力道大极了,像是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有血顺着秦尧的手臂滴落,床上已经落了一滩的血。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狼狈,就像是上次赵太医来,看到他们两个手上都是带血的伤痕一样,一模一样的神情,天作之合的共苦。
“陛下,”赵太医提醒道:“施针时殿下须得平躺着。”
秦尧看着楚辞,楚辞紧闭着眼,躺在他怀里乖巧无声,却牙咬着他的手,手抱着他的臂,紧紧地深深的,像是生怕他离开。
秦尧换了个姿势,想要让楚辞躺的更舒服一点,楚辞的手软软地滑落,在秦尧手臂上留下微不可查的力道。
秦尧感觉到一股轻微的拖拽力,他以为楚辞醒了,可是并没有。
她伸出一根小指,倔强地缠住秦尧衣袖上的丝线,以一种虚弱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