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慕容明出殡的日子,照规矩来说,我理当前去送上一程。但事情一直没查清楚,知府也判定慕容明是畏罪自尽,慕容家与江家关系彻底决裂,我再跑去,难免有兔死狐悲之嫌。可不去,又有太多的谜题难以解决,跟怜星商量了一下,还是派了江廉过去作作样子继续从慕容明家人那里套口风,待到出殡之后,府中没人,我和怜星悄悄的溜了进去,开始四处寻找线索。
慕容明死前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谁都不见,那定然是在与人商讨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他在书房里被人勒死,不可能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进去从房梁开始,一直搜寻到地板,又确实找不到什么有利的信息。
翻翻他的书桌,不是字就是画,打开它的抽屉,只找到五只青铜的动物雕像。
“这是什么?”我拿起一只兔子雕像,翻来覆去看了看,朝房梁上的怜星一声招呼,虚心求教。
怜星跃下地面,凑近雕像,偏着头微一皱眉,又拿起一只猪,说道:“这好像是十二生肖啊。”
“那怎会只有五只?”我放下兔子,又拿起马看了看,忽见桌上砚台边摆了一只一样材料的龙,不免有些奇怪慕容明的审美眼光。慕容府里的摆设,多以瓷器为主,就连书房也摆满了精美的瓷盘子瓷瓶,于是乎这几个小小的黑青雕像就显得格外显眼。
“这东西,该不会是古董吧。”怜星将几只雕像都看了一遍,大概也是觉得这些雕像与这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我摇头道:“这雕刻手法,明显就是当朝的,若没有猜错,理当产自楚都。”
怜星奇怪道:“他那么有钱,好端端的弄几个这么丑的雕像做什么?”
“所以才可疑啊。”我拿起那只龙的塑像,掂量一下,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忙生意,对爹参与江湖纷争的事一无所知。可想,他一个不懂武功的生意人,如想真的玩转江湖,身边必然得有听他话的高手作保。要跟那些人联系,绝对不可能直来直去,定然会有负责传话的中间人。这些人,或许慕容明会知道,毕竟他的事是近几年才被发现,在这之前,爹一直拿他当心腹看待。你猜,这些雕像,有没有可能就是指代的那些中间人?”
“不可能!”一个耳熟的声音忽然在窗外爆炸,惊得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怜星已经一掌拍向窗外。
嘭得一声巨响,怜星这掌被人接住,震得她踉跄后退。我扶稳了她,只见窗外闪出一个敦实的身影,那个满脸胡渣子的落魄汉子哈哈笑道:“二弟,你这妹子怎的还是这么大火气,说打就打。若不是我这身子板结实,早被她拍碎了。”
我又惊又喜,迎了上去,唤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燕南天呵呵笑道:“我来查点事,顺道来看看你。你我兄弟好久没见,找个地方喝两杯去?”
“好!”我干脆的答应,回头向怜星道:“星儿,一起去吧。”
怜星看了燕南天一眼,低头轻声道:“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好,月儿那边如有消息,赶紧通知我。”我与她交代了一声,即随燕南天离开,听到她在身后嘱咐道:“少喝点,注意身体。”
我应了一声,只听燕南天取笑道:“还没过门,就已经开始管着你喝酒了,这要真成了亲,那还了得?二弟啊,你真是想不开,好端端的成亲做什么。”
“你打哪听说的?”对他的八卦消息,我深表奇怪。
燕南天笑道:“峨眉山那一战之后,我就开始对你们江家感兴趣了,你家有什么事,我自然都会去打听打听。”
我苦笑了一声,说道:“那我爹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
“恩,知道一点。回头慢慢跟你说,先喝酒要紧。你家开的酒馆在哪?我要喝上次的女儿红哦!”他一提到喝酒两眼泛光,浑不似什么大侠,完全就是头恶狼。
我看着他那手舞足蹈的兴奋样,万分感慨得长叹一声,领着他来到江家在江南的招牌酒楼江湖一家。
进了雅座,点好酒菜,掌柜手脚麻利,很快上完。酒坛封泥一开,燕南天口水都滴了下来,什么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往肚里倒了一碗,而后一抹嘴,无比兴奋地赞叹道:“好酒!你要知道,这几个月我做梦都在喝你家的女儿红,那味道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当真是好酒啊。”
“酒有的是,你若想喝,随时来喝便是,不用这么急。先吃点菜,别醉了。”我给他夹了一条鱼,说道:“江家可不止是酒香,尝尝我们这的招牌菜,西湖醋鱼。”
“这道菜满杭州都是,怎又成了你们的招牌?”他夹了一筷子扔进嘴里,嚼了嚼,点头道:“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够辣。恩,还是这酒够劲!来,一起喝!”
我叹了口气,给自己的酒杯斟满,端起来与他碰杯,他却鄙夷道:“怎么?陪大哥喝酒只用这么点个小杯子?你当我不知道你酒量?去换大的来!”
“换大的?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那几只铜像的意义,还有你来此的目的。不然,我可安不下心来陪你喝。”我放下酒杯,抄着手靠在椅子上,等待他的坦白。
&nb
sp;燕南天呵呵一笑,也放下了碗,说道:“看来,你还真的挺在乎慕容明。”
我摇头道:“我不是在乎他,而是他跟我爹的死关联太大了。”
“世人都传说你爹是慕容明害死的,你信不信?”他挑了几口菜,抬眼看我。我轻轻摇头,说道:“是他害死的,到也未必,但必与他脱不了干系。”
燕南天放下筷子,说道:“我听说,你爹死于中毒,对不对。”
我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这消息,传的真快。”
燕南天又道:“像你们这等名门望族,本就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所在。一有风吹草动,定然传得比什么都快。”
“那又如何?制毒的未必就是下毒的,就算查到,又能怎样?”我叹了口气,转而望向窗外的天。
燕南天道:“这到不一定。江湖事,你接触的少,自然感觉有心无力。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们家已经涉身江湖之内。而你,在你爹去了之后,自然也就成为了江湖之中的一方霸主。”
我冷笑一声,说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江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到现在连他有哪些江湖上的朋友都不知道,还什么霸主?可笑!”
燕南天道:“你现在不知道,只是因为时候未到。你爹的江山,是建立在你们家的财势之上,现在整个江家已归你所有,江湖上本属于你家的势力,在合适的时候,自然也会交托到你手上。”
我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吞下,问道:“你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你也是我爹麾下的一员大将?”
燕南天笑道:“这到没有,你爹到底还是个秘密的存在,我也不过查出了一点而已。比如,慕容明手中的六只青铜雕像。”
他捧起碗,大灌了一口,继续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十二星相?”我很老实的摇头,安静得听他继续讲解。
“近些年,江湖上突然多出了一群很奇怪的人。他们有时偷盗抢劫杀人越货,有时又治病救人施财善粮。这些人行踪隐秘,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只知道他们共属一个组织,叫做十二星相。”燕南天说完,看了我一眼,说道:“而这个十二星相,以龙潜江为首,也以龙潜江最为神秘。自十二星相出道以来,龙潜江从未露过面,如不是十二星相自己放话说他们还有个龙老大,只怕人人都会以为他们只有十一星相。”
“龙潜江?”我晃晃手中的酒杯,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十二星相跟慕容明有关,跟江家有关?”
燕南天喝完了一碗,笑道:“我只是猜测。十二星相之中的虎山君前些日子作了一起大案,正巧被我撞上,一路尾随而来,就在杭州城失去了他的踪迹。我查出,他失踪的那家赌坊,实际上由慕容明在主持,本想来好好查探一番,结果被你们占了先机。话说回来,你们查到什么没有?”
我摇头道:“什么都没有。不过慕容明是被人先勒断脖子,再悬上房梁。我觉得,杀他的应该与杀我爹的是同一个人,至于为什么要杀慕容明,或许是为了栽赃嫁祸。”
燕南天摇头表示不赞同,说道:“如果慕容明就是龙潜江的话,我到觉得他就是杀你爹的主谋,而他的死,则是因为人心贪婪,分赃不均。”
“你不要总是把人往歪处想。”我对他的观点表示怀疑,他端着碗反驳道:“江湖凶险,永远做最坏的打算,才是保身之道。”
我追问道:“你又怎知道他就是龙潜江?难道仅凭那几只雕像?要做强盗头,他是那块材料吗?”
燕南天笑道:“十二星相之中,只有一部分人是强盗。如果他们当真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又为何从没人去真正的与他们为敌?江湖之中,成王败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像他们那种亦正亦邪的人,白道不理他们,黑道也不管他们,若不是像移花宫那样自身实力超群,那便就是黑白通杀,两边都吃得开了。你明白没有?”
我闭了眼,认真的研究了一番,问道:“你说十二星相当中,只有一部分是强盗。你可知那些强盗,都是哪些?”
燕南天笑道:“仅我知道的,只有虎蛇鸡经常作案,而兔与狗,则经常做些好事。而且,次次好事,都会带上龙潜江的名字。”
我撑着额头越想越乱,始终想不通一个家财万贯的大掌柜怎会突然变成了强盗头。
“我还是无法相信。我从小就与他学生意,他怎可能跟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扯上关系?”我向燕南天求教,燕南天笑道:“那有什么奇怪的。你爹不照样也培养出了一个慕容影,建成了一个唯一能与移花宫匹敌的势力?”
我长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只觉头痛欲裂。燕南天把我的小杯子一扔,换过一只大碗,倒满了酒递给我,说道:“别头疼了,有大哥帮你,十二星相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安心做你的生意吧。把酒干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喝!”
我看着他,轻笑一声,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今朝有酒今朝醉,烦心的事,就留到明天吧。或许等到月儿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天,真相,便就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