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和邀月的忽然出现,对这个家来说,应该是个好事。毕竟缺少女主人的家,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夫妻之间的冷战,持续了六年之久,虽说调解起来有些难度,但若两人心里都还有着对方,旁边只要有人愿意打个气,鼓把劲,抹下了那层面子,也就是那么回事。
星儿去给云岚做思想工作了,江熠这边自然得本人亲自出马。好话坏话妙点子馊主意的出了一堆,此憋屈的老爹就是不合作。
让他带云岚赏雪看风景,共同回忆当年相爱时的美好时光。他说雪已经化了,没什么可赏的。
让他弄一桌云岚爱吃的酒菜,多说两句好话哄哄人家。他说云岚吃素,并且从不喝酒,没啥共同语言。
让他带云岚出去逛逛街,买点小花小草当礼物送人家。他说云岚不是三岁小孩,不吃这一套。
再后来出的点子,江熠连听都懒得听,直接无视,并且还把我这个出点子的人一起踹了出去,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当事人都这么抵触和好了,我这旁边煽风点火的再怎么努力,也煮不熟那一锅夹生的粥。抬头看天,依然见不到半点阳光,这一拍两散的结局,躲不掉了。
我垂头丧气的在院里胡乱晃悠,想去找星儿问问云岚那边的状况。还没走到她的小楼下,便被一群移花宫的少女拦了下来,说什么少宫主住的地方,男人与狗禁止入内。
我看着守在门口那些面无表情的女人,只觉得有股气在从胸口直蹿上脑门,如此嚣张的女人,今次可算是见识了。
不多说一句话,我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又被叫住。回头看看,月儿手上提了一把剑,慢悠悠的向我走来,面色不善的说道:“江枫,敢不敢再跟我比一场?”
我看看她手里那把跟她人差不多高的长剑,再看看她那一脸傲慢的表情,最后将目光移到她身后半隐在院内的小楼上,看到云岚正倚在栏边,目光低垂,面上像是是在赏院里的假山,实际上怕是想要试探下我到底会不会武功吧。
我轻叹一声,看回到月儿,摇头笑道:“那东西太危险了,可别伤着你,放回去吧。”话一说完,继续转身便走。
月儿似是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大声道:“江枫,就你这样的缩头乌龟,还妄想当我哥哥?我看,你还是走吧,别给江家丢人现眼了!”
激将法……继续无视。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走我的路,眼看着就要拐弯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吟,长剑出鞘,剑上寒意迅速蔓延开来,风声之中是伶俐无匹的剑气,直指后心要害。我微一停顿,立即弯腰下蹲,右手摸上鞋带,左手撑地,随时准备反弹一把。
月儿这一剑刺了个空,整个人居然扑到了我背上,直接被绊了个跟头,摔了个四脚朝天。我故意惊讶的大叫一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对不起啊,我鞋带松了。没摔着你吧。”
月儿再次被气的两眼通红,小手一抬,从上到下使劲一甩,结结实实的在我脸上印了一个巴掌印。我揉揉被她打的半边脸,故意的逗笑着问道:“气顺了没?要觉得不解气,这边也给你打一巴掌。”说着,真把那半边脸也凑了过去。
月儿一咬嘴唇,手抬了抬,却没有打下来,而是使劲把我往边上一推,一揉眼睛,拖着剑冲回了院里。我抬起头,向着还在栏杆边瞪我的云岚一鞠躬,大声道:“云岚姑姑,别再让月儿玩那么危险的东西了,伤着自己可就不好了。”
云岚没说话,只是背转过身,回了屋。我微微一笑,两手一背,慢悠悠的拐了个弯,离开了移花宫的暂时根据地。
江家内部的消息传的总是很快,我前脚进屋,江熠后脚就跟了进来,盘问了我半天事情经过,见我依然活蹦乱跳,这才放下心来。临走时告诫了我一句话:“最好离云岚和邀月远一点,她们移花宫杀人,是从来不需要理由的。”
接下来的那几天,江家是异常的平静。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自打那次我跟邀月发生了正式冲突,江熠就开始对我实施了人身管制,走哪都要把我带在身边。于是,那几天我天天都跟着老爹到处乱跑,要么去看店铺生意慰问员工,要么去请客喝酒拉关系谈生意,什么高档酒楼,什么平民茶馆,甚至连风月场所都经常性的出出进进。
这几天下来,我别
的本事没学会,到把那酒场上的一套摸了个一清二楚。要说酒桌上的学问就是大啊,碰杯有讲究,说辞有讲究,劝酒有讲究,倒酒还有讲究,连喝酒喝多少用什么姿势喝都是一堆的讲究。我在旁边看的头昏脑胀,江熠却和他那堆奸商弟兄喝得兴高采烈,不喝到店铺打烊坚决不走。
可以看出,此人这段时间的心情那是相当不好,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即便回家,也根本不去跟他老婆打照面。今年这个年啊,不过也罢。
就这么晃晃荡荡的终于熬到了除夕,江熠今日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出门。我相当纳闷,却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按照自己小孩的本分,无条件的听从大人一切安排。而江熠的安排很有特色,他居然带着我大摇大摆昂首挺胸慢悠悠的走进了云岚她们三母女的小院,与云岚面对面,和颜悦色的提出一个我想都懒得想的要求:一起吃年饭。
那一刻,我震惊了。呆愣了半晌,继续被云岚的答案轰得目瞪口呆。她……她居然同意了。
这是我当小孩当的太久而猜不透大人的心,还是这两个大人又在对着使什么阴谋诡计?我左看看,我右看看,透过那俩人平静安详的表情,所看到的依旧是两半无法重圆的残镜。江熠不会退让,云岚也不会低头,他们之所以象征性的和好这么一时,莫非是想玩一次最后的晚餐?
看看旁边依然面无表情的月儿和欢欣鼓舞的星儿,我只能把那一声叹息噎回到心里。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继续陪着大人们将这一出戏演到底吧。
这一天,江家终于有了一点喜气洋洋的模样,红灯高挂,爆竹轰鸣,不论是以移花宫为代表的江湖众人,还是以江家上下为代表的普通百姓,脸上都是一副轻松欢愉的申请,就连那冷战了多年的两口子都肩并肩的笑看闲庭落雪,我们这几个本来就应无忧无虑的小不点,当然更是欢畅到非常。
往年过年,基本都是我带着星儿到处乱窜,一会剪窗花到处贴,一会点鞭炮到处扔,一会提浆糊帖年画,一会捋袖子写对联。偌大的庭院,唯有两个小不点最勤快,里里外外风风火火到处乱跑,玩得痛快,更活得舒心。
今年过年,小不点二人组又多出了两个,一个是那个一直板着脸的月儿,还有一个,当然就是那个可以无视掉的跟屁虫江琴了。身后跟着这么两个讨债的主,再像以前那样撒欢当然行不通,但让孩子们过得开心又是本人职责所在,于是我这个业余保姆思前想后琢磨了许久,终于决定换个新花样来调节气氛。
今日的厨房很忙,大厨们忙得热火朝天,洋洋洒洒一屋的面粉将整个厨房装点的像个雪人国。我讨了面粉和肉馅,奔回屋,叫了江琴一起帮忙把面和开,然后开始教那俩大小姐包饺子。
星儿一向很乖巧,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做什么,包一个饺子无比认真,眼珠子几乎都对到了一起。
月儿一向对我有意见,让她做什么她就偏不做什么,让她赶面皮她跑去窗口看天,让她拌馅她跑去门口看书,真的不理她让她啥事都不干了吧,她又跑到星儿跟前鼓着嘴搓面团,不光一个饺子都没包,反而浪费了一大团面。
几个小不点虽不会干正事只会帮倒忙,却对这堆可以变换成各种形状的面粉表现出了空前兴趣,不过半天时间一大盆面就被她们糟蹋的一干二净。于是,星儿开始闹着还要包,我让江琴去厨房继续讨,江琴碰了一鼻子灰说厨房不给,月儿冷笑着开始指着江琴骂我没用,星儿立即开始为我辩解,月儿又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说话一过分,我终于又摆出哥哥的架势来教育这群小屁孩,结果自然也可以想象了。
当江熠两口子一脸慈祥的进我们这战场来视察情况时,屋里四个小不点正纠缠在一起,吵得闹得哭得喊得打架的劝架的乱成一团,再加上满屋面粉飞扬,沾得人身上到处都是,各个灰头土脸看不清鼻子眼,还龇牙咧嘴横眉竖眼,愣是将本来挺像人样的脸蛋糟蹋成了石膏像,其戏剧效果令那俩家长当场捧腹,久久未能平息。
这个除夕,似乎是本人百年来过得最荒唐的一次,做梦都没想到身为百年老妖的我会真跟一个黄毛丫头较上劲。月儿瞪了我一晚上,我干脆的丢鞭炮吓唬她,每看到她吓得捂着耳朵直往云岚怀里蹿的时候,我这心里真是无比畅快。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许我是天天跟这群小家伙们泡在一起,情商完全退化,导致了本人真的成了个不伦不类的老顽童。
唉!老爹,从明年起,让我出去打工吧,再这么下去,我恐怕连智商都得退化成幼儿园小朋友了。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