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工作人员正在清理着拍摄场地,一匹枣红色骏马正拴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是暗淡的黑紫色,颜色过重,帘子两侧挂着象征着身份的玉牌,一人牵着马儿走过繁华的街区。
这是《贺信传》第一场镜头,洪劲全神贯注的坐在摄影机前,目光凝重的望着进入镜头的那辆马车。
鼓风机吹拂而来阵阵轻风,将帷幔帘子吹开些许,马车内正端坐其中的人随着帘子的轻扬若隐若现着。
“停下。”一人骑着马从马车后疾驰而来,直接拦下这辆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马车。
小童看着贸贸然出现的陌生人,警觉的看着对方,一言未发。
来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手中书信递上,“我家主子想见一见乔姑娘。”
小童没有接过来人的书信,转过身,对着车内之人拱了拱手,“姑娘,见吗?”
轻纱帷幔被纤纤玉手掀起,阳光下,车内女子缓缓而现。
壁色青烟衫,身披翠水薄纱,肤若凝脂,气若幽兰,淡扫娥眉眼含春,温润如玉柔光细腻,红唇不点而赤,未施粉黛依旧入艳三分。
亦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脱俗。
“姑娘,我家主子想请你入府一聚。”来人再次自报来意。
乔荞踩过矮凳,玲珑小足绕着来人走上一圈,瞧着他腰间玉牌,道:“这岐王倒是消息灵通,我不过刚刚进城就遣人来邀,倒真是让我等泛泛之辈深感荣幸啊。”
“姑娘,请。”来人再次一跃上马。
只是对方正准备离开之际,乔荞又道:“只是我今晚要失约了。”
来人从马背上跳下,面带诧异之色,“姑娘此话怎讲?”
“岐王神通广大,自然知晓我是因为何事进京。”
来人只负责请她入府,至于为何请她入府,这是主子们的意思,他一个下人肯定是无权知晓,如今这女人竟不识好歹,作为岐王府的侍卫,哪怕是强掳也得把人带回去。
于是乎,侍卫直接拔出刀剑,剑指不识好歹的女人,道:“姑娘,请不要为难我一个下属。”
女子回眸,面对对方的刀光剑影,语气不卑不亢,未有半分怯弱之意,她道:“倒是我乔荞不知好歹,白白浪费了岐王的盛情邀约。”
侍卫见她软下气势,将佩剑收回,道:“姑娘,请。”
只是话音未落,对方看着不过才十岁的小童一招便将侍卫给撂倒在地。
侍卫倒地的瞬间,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他不知所措的望着不着痕迹便将他打成重伤的孩童,愕然。
“回去告诉岐王,我乔荞只是一介草民,攀不上岐王这样的皇孙贵胄。”
“你——”
“去姜府。”乔荞坐进马车,俊朗的枣红马托着马车从镜头前走过。
躺在地上的侍卫单手掩住胸口,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碎碎念着:“姜府?难道是太子内辅姜太师?”
“咔!”洪劲很满意这一气呵成的效果,行云流水般自然,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金嘉意虽说是个新人,却能把整个局面控制的得心应手,她的大局观很强。
陈艺见导演喊停,急忙把准备好的小风扇递上,一群化妆师围在四周,趁着休息的片刻时间重新上妆补妆。
金嘉意感觉自己的衣服里都是汗水,她扬了扬头,天空上一轮红日晃得她睁不开眼,她想着脱衣服,可是脱了之后不过几分钟又得穿,反反复复,更添麻烦。
陈艺轻声道:“想不想喝点水?”
金嘉意摆了摆手,“我如果现在耍大牌不拍了,你说会不会引起更大的轩然大波?”
陈艺苦笑道:“小祖宗,现在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了。”
金嘉意单手扶额。
“准备好了没有?开拍了。”副导演看着正在布置场景的场工们,确信万无一失之后,拿出对讲机说着:“可以了。”
金嘉意放下小风扇,重新走回马车上。
马车里就像是蒸笼一样密不透风,她盘腿座于其中,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之时,目光如炬。
帘子被人从外掀开,男子发髻高束,明眸皓齿,正眉眼弯弯的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霍延扮演的正是五皇子贺信,皇帝亲赐信王之名。
贺信对着车内之人伸出一手,眼神里消去了以往的冷若冰霜,转而缱绻如水,他道:“乔姑娘,辛苦了。”
乔荞伸手搭在他的掌心里,从马车内走出,眼前的高门大院,威风赫赫,她浅笑梨涡,“信王严重了,我自允了你,当然要如约而至。”
“听说姑娘来时遇到了不愉快之事。”贺信亲自迎她入府。
乔荞似笑非笑,“想来是都以为我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个个都想一睹真容,其实都是江湖传说罢了,不足为信。”
“如此说来,倒是我有幸能得姑娘赏识,愿意随我入府一聚。”
“江湖虽说的不可全信,但我也晓得信王深受百姓爱戴,是不可多得的贤王。”
“姑娘谬赞了。”
“是信王过谦了。”
两两身影入府,大宅门轻阖而上。
“咔,转下一个镜头。”洪劲擦了擦头上的热汗。
天气渐热,已经临近中午十二点左右。
摄影棚内,为了免得过多噪音的干扰,除了鼓风机正常运作之外,别的声音一概不允许发出。
整个剧组分为AB两组,A组主要拍摄的是男女主角的戏份,B组则是男配女配串戏。
莫易卿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拍戏,他张开双臂,任凭工作人员给他绑上威亚,其实这些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徒劳的,如果需要,他随时都可以来一个凌波微步,轻功水上漂。
但是,他得低调啊。
另一执行导演范麒瞧着一袭白衣而现的莫易卿,甚是满意的点点头,解说着,“等一下你就从这上面跳下来,要表现的自然一点,不用担心,我们的安保设施很完善。”
莫易卿抬头看了一眼五六米左右的高台,点了点头。
剧组所有人准备就绪,齐歆坐在凉椅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风起,绿幕景下,男子负手而立,仿佛睥睨着整个苍穹大地,须臾,他双臂微开,纵身一跃。
如惊鸿翩然而至,落地瞬间,白衣飘飘,他昂首,目色无波无痕,如他那身白衣那般,不染尘埃的干净。
齐歆看的着了迷,这个听说不过才十八岁的男孩,第一次听说是他扮演出尘绝代的奕尘公子时,她冷嘲了一声,原来这部剧已经沦落为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加进来了。
只是如今,难掩韶华的男子像一阵风一样落下了凡间,她的心砰砰跳了跳。
范麒起初并不怎么看好这个奕尘公子,不是因为他是新人就觉得他没有潜力,而是因为他年龄问题,这样一个不过才十八岁的小孩子能够演出奕尘公子那种风华绝代不染世俗的矜贵吗?
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白袍加身,他回望一眼,就如同站在紫禁之巅上俯瞰芸芸苍生。
“好了,换下一场。”范麒坐回摄影机前。
齐歆放下小风扇,素衣裹身,她就这么迎风而立。
“南宫小姐,你请回吧,我家公子说了今日不见客。”绿幕景前小童拱手拒客。
南宫玥充耳不闻般看了看,道:“我深知公子的性情,并不打算强人所难,只希望公子能允我一件事。”
小童无法做主,只得道:“南宫小姐请说。”
“就算不进我南宫府,也请他别入任何一家府苑。”
“这事我只是一个仆人,会转告于我家公子,南宫小姐,请慢走。”言罢,小童转身离开。
南宫玥望了一眼这块绿幕景,仿佛通过它已经看到了特效之后的群山之巅。
“咔。”范麒放下扩音器,疾步上前,“齐歆,你今天是不是有些不在状态?”
齐歆的确有些不在状态,她不知道自己是热的,还是轻视了这里的所有演员,她堂堂一个影后扮演一个女二号就罢了,与她搭戏的半数以上都是新人,在这群毫无演技的新人面前,她自然而然是高傲的。
范麒言语严肃,“你休息一下,找找状态,下一场戏你先别拍了。”
齐歆坐回椅子上,助理替她扇着风。
她不耐的瞥了助理一眼,漠然道:“水。”
助理忙不迭的将冰好的水壶递上前。
齐歆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讲解分镜头的范麒,再看了看他旁边听得分外认真的莫易卿,越发有些不甘心,自己竟然连一个新人都比不上。
“叮……”手机在包中震动起来。
助理小心翼翼的将手机拿出来,道:“齐姐,是江伊伊前辈。”
齐歆放下水壶,走到安静的角落里按下接听,脸上挂着一抹随心所欲的淡然微笑,她道:“师姐有事?”
“听说今天《贺信传》开拍,特意过来探班。”江伊伊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
齐歆愣了愣,几乎是本能的回过头,正巧看见站在摄影棚外的身影。
江伊伊朝着她挥了挥手,将手里的花递给一旁的助理。
齐歆走过去,莞尔道:“师姐最近不是也在赶戏吗,怎么这个时候有空档时间过来坐坐了?”
“今天我的戏杀青了,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你。”江伊伊腿脚受了点伤,有些体力不支的靠在墙上。
助理眼疾手快的搬来了一张椅子。
齐歆注意到她缠着绷带的右脚,愕然道:“这是怎么受伤了?”
“动作戏本就刀剑不长眼,没什么,不过那个孩子是什么人?好像是个新人?”江伊伊指着正被威亚调来调去找镜头的莫易卿。
齐歆倒上一杯水,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她指着的男孩,道:“这个人听说是金嘉意介绍来的。”
“这倒是奇了怪了,这洪劲洪导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难伺候,什么时候也开始阿谀奉承了?”江伊伊酸话道。
“如果早知道洪导现如今也变得这般堕落,我想这部电影我也不应该接,免得最后惹了自己一身腥。”
“你如果不接,我想会有更多的人抢着接,毕竟现在金嘉意的身份不一样,想着靠拢她的人数不胜数。”
齐歆看着自己水壶上的纹路,嗤笑道:“师姐说的没错,人家现在可是香饽饽,我们这些靠自己真才实学的规矩人,真是努力一辈子都比不上人家老公一句话。”
“师妹说的倒也是真的,不过仔细想想,席氏是什么家世,怎会看上一个原本只是十八线的戏子。”江伊伊叹口气。
齐歆暗暗的紧了紧手劲,随后微微一笑,“有可能是席总视力不好,没有看清楚就着了金嘉意的道,我可听说这女人奇怪的很。”
“奇怪?她有什么地方可奇怪的?”江伊伊脱口而出问道。
齐歆压了压声音,凑上前小声道:“前阵子简宏的妻子幸月不是已经正式签约出道了吗?这两日我或多或少听见我的经纪人说,幸月失踪了,别说公司找不到她,连经纪人都不知道她跑什么地方去了,最后有记者拍到幸月失踪前跟金嘉意见过一面。”
“她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怕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吧。”江伊伊呡了一口水,说的很平常。
齐歆耸耸肩,“我不过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艺人,这些事我也管不了,只得感叹一句,如果是真的,那某人就真的是忘恩负义到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要迫害,真是丧尽天良,让人不齿啊。”
“嘭!”
齐歆话音未落,手中的水壶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直接在她手里碎成一片一片。
冰凉的水湿了她的裙摆,齐歆几乎是被吓得跳了起来。
偌大的摄影棚内,众人闻声看过来,只见齐歆被吓得血色全无,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环顾着四周。
江伊伊同是被吓了一跳,慌不择路般避开这满地的碎片,两人面面相觑,仿佛还没有回过神。
范麒大步流星般走上前,忙道:“怎么回事?”
齐歆反应过来,慌乱道:“谁做的?给我马上站出来。”
没有人回复。
齐歆咬了咬牙,指着头顶上空的监控,“趁我没有生气之前给我站出来,否则等我查出是谁做的,我不会放过他。”
范麒眉头微蹙,压低着声音,“这事别声张,我会派人去查一查监控。”
齐歆面色苍白的坐回椅子上,又总觉得不安全,她悻悻的领着江伊伊走回自己的休息间。
莫易卿喝了一口水,面色如常的紧了紧自己的拳头,让你们胡说八道。
果然这娱乐圈就如同陈亦城所说那般,就像是一个大染缸,再清白的人也会被染得面目全非。
……
夜色渐深,影视城内一排一排灯光被点亮。
结束了一整天高强度的拍摄,金嘉意神色恹恹的坐回车内。
“很累?”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她的右侧响起。
金嘉意听见熟悉的声音本能的坐起来,朝着对方看过去。
席宸笑容可掬的替她揉了揉酸痛的四肢,温柔道:“舒服点了没有?”
金嘉意瞧着他身侧放上的一大束百合,“席总这是来探班的?”
“我是来接我夫人回家的。”席宸将百合送到她面前,依旧噙着那抹让人觉得分外温暖的笑容,他继续道:“我的夫人今天真美。”
“难道我就只有今天美?”金嘉意故意拉长了尾音。
席宸捧着她的脸,零距离的触碰着她已经被卸去了妆容的脸蛋,莞尔,“夫人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美的,唯独今天,美的不可方物,让我忍不住就想亲一亲,抱一抱。”
金嘉意羞赧的低下头,“席总这话说的可真是轻浮。”
“虽说听着有些轻浮,可是都是发自肺腑,夫人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想来席总是正人君子,一个正人君子是不会用花言巧语去哄骗女子,这话当真要深信不疑的。”金嘉意放下花束,未有顾忌前面坐着的两人,直接抱住席宸吻了吻他的唇。
陈艺噤若寒蝉,思忖着自己要不要干脆打车回家算了。
司机哭笑不得,自己如果一不小心踩错了油门或者刹车,总裁和总裁夫人会不会把他再一次的给赶下车?
公寓内,浓浓的饭菜香萦绕在大厅里。
姚翠花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子拿手饭菜,听见玄关处的轻响,忙不迭的跑过去。
席宸搂着金嘉意的腰,金嘉意抱着席宸的脖子,两人就这么一路从玄关处吻到客厅里。
姚翠花尴尬的停止靠近。
金嘉意突然觉得自己身侧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他们,她警觉的看过去,正巧自家母亲那双不知道怎么摆放的眼珠子正正的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静,落针可闻的安静。
“咳咳,我只是想着你们工作了一天回来肯定会饿,就上来帮你们做一点饭菜,不要介意我的存在,我马上就离开。”姚翠花拿起餐桌上的手机,几乎是落荒而逃。
金嘉意忍俊不禁的掩嘴一笑,“怎么办?我觉得我们刺激了我母亲。”
席宸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去洗手出来吃饭吧。”
金嘉意就这么坐在餐桌前,单手托腮,“席总还真是把我当小孩子了?”
席宸见她懒得动一下,索性自己走进洗手间,打湿一条毛巾,替她擦了擦手,“吃吧。”
“我还是觉得很累。”金嘉意故意的搭了搭手,“瞧瞧,都拿不起筷子了。”
席宸也不追问她是真累,还是伪装的,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到她嘴里。
金嘉意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服务。
灯光下,他就像是父亲一样将嗷嗷待哺的大闺女喂完了整碗米饭,最后还喝了两碗汤。
金嘉意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吃的饱饱的肚子,看着拿起碗筷才开始吃饭的男人,越发着迷般的目不转睛凝视着他的侧颜。
席宸斜睨了一眼对自己虎视眈眈很有想法的女人,嘴角轻扬,“夫人现在可是有力气了?”
金嘉意笑道:“被席总照顾的就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你觉得我是应该有力气,还是继续没力气呢?”
席宸放下碗盏,戏谑般抬起她的下颚,“当真想着夫人能够像个小猫一样整天整夜的窝在我的怀里。”
金嘉意站起身,就这么坐在他的腿上,“席总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公然调戏本丞相。”
“夫人——”
“哇……”
突然响起的哭声犹如午夜惊魂弄的两人措手不及,刚刚凝聚的暧昧气息瞬间荡然无存。
金嘉意诧异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小屋子,听着从里面发出的尖锐哭声,皱了皱眉。
刚刚走出家门口的姚翠花这才想起正在房间里熟睡的小丫头,她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回去把孩子接回来呢?
但如果自己现在贸然进去会不会又陷入尴尬境地呢?
算了,反正孩子还睡着,应该不会打扰他们什么。
席宸宠溺般将婴儿床内哭的撕心裂肺的小丫头给抱起来。
小丫头瞬间停止哭泣,咧开嘴笑了笑。
金嘉意靠在门前,瞪着这个又一次抢了他丈夫的小妮子,她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丞相大人的威风,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给送回自己母亲府上。
“咯咯咯。”小家伙乐了,笑的可乐呵了。
听着她细腻的笑声,金嘉意愣了愣,叹口气走上前,将她从席宸怀里抱过来。
小家伙感受着被突然抱离了自家爸爸的怀抱,小嘴撇了撇,好像又准备大哭一场。
“怎么?我抱你,你还委屈了?”金嘉意忍不住的掐了掐她的小脸蛋,“别忘了,你是谁下的崽。”
小丫头伸着两只手就这么碰了碰金嘉意的脸,小小的指尖滑过皮肤时有轻微的刺疼,她却是毫不在意,一股脑直接抓了金嘉意一脸的手指印。
“……”金嘉意觉得这小家伙想抓她,没错,就是想挠她。
席宸抓住小家伙的小手,瞧了瞧她的指甲,“该剪一剪了。”
沙发上,金嘉意抱着小家伙坐着,席宸拿着小剪子握着小家伙的手。
剪子还没有碰到她的指甲,就被她扭来扭去的脱离了他的手。
席宸蹙眉,“她动来动去,不好弄,看来只得等她睡了再剪。”
“堂堂席总这是遇到困难就打算放弃了?”金嘉意将孩子放回他的怀里,换了换位置,自己来剪。
小家伙一躺进自家爸爸怀中就安分了不少,两只大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家爸爸的下巴,时不时还想抬起手摸一摸。
金嘉意强势的将她的小手攥在自己掌心里,得意的抿唇一笑,正准备剪指甲时,小家伙似乎被弄疼了,扯着嗓子就哭起来。
“哇……”
金嘉意急了,亏得她面对群臣质疑时也能面不改色,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给弄的手足无措,她放松了对小家伙的力量控制,轻咛道:“乖乖的,剪了指甲就喝奶。”
小家伙委屈的握着席宸的手,连眼皮子都没有对金嘉意抬一下。
金嘉意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这家伙是不是没有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
“哇……”
金嘉意刚刚剪下一根指甲,小丫头又开始闹腾起来,就这么在席宸怀里拱来拱去,又一次脱离了金嘉意的手。
席宸将宝宝放在沙发一角,拿过金嘉意手里的剪子,扶她坐起来,温柔道:“你累了一天了,不剪了。”
“她成功的挑起了我的胜负欲。”金嘉意目光灼灼的瞪着沙发上还在蹬腿的丫头。
席宸拂过她脸上的抓痕,疼惜道:“剩下的交给我,你去洗洗脸。”
金嘉意三步一回头,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再瞪一瞪这个让她无法生气的妮子。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眼神,扭了扭头,圆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最后小小的双手抱在一起,笑的很开怀。
金嘉意觉得嘴里好像被含了一口蜜,甜甜的,让她情不自禁的扬唇一笑。
席宸坐在沙发上,牵起小家伙的小手,佯装微怒道:“看看你这只罪魁祸‘手’,你妈妈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就这么被你给抓成了小花脸,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对她。”
小家伙没有听懂他的话,一个劲的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你一定要记住,她是你的母亲,就算没有吃过苦,没有受过难,她依旧比任何人有资格享受这世上你给她的最美好的爱。”
小家伙停止扭动,就这么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席宸嘴角微微上扬些许,拂过她的小脑袋,继续道:“更何况她为了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难,你要记着,她比我,比所有人都有资格被你爱着,明白吗?”
小家伙轱辘着两只大眼珠子,时不时的眨眨眼,小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的摸了摸爸爸的脸,然后放下。
席宸听着从洗手间里传来的声音,下意识的抬起头,抱起小丫头,压低着声音说着:“我们一起爱她,保护她好不好?”
金嘉意从洗手间内走出来,发觉到不远处两道灼热的视线时本能的停了停脚步。
席宸将小家伙递过去,“看看,我都剪好了。”
金嘉意仔细的检查着小家伙的指甲,确信都剪得干干净净之后点了点头,“她是不是饿了?”
“应该到时间喝奶了,我给岳母他们送过去。”
小家伙似乎是知道自己要回去了,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金嘉意叹口气,“今晚上就让她在这里睡吧。”
席宸心底一惊,虽说有些高兴,但考虑一番之后摇头道:“你明天还要拍戏,需要充足的休息,过几天再接她上来。”
金嘉意将宝宝抱在怀里,看着这个好像突然间有些听话的小家伙之后,笑道:“她应该不会很吵。”
席宸也不过多阻拦,想来这孩子应该会很听话吧。
只是……
夜色渐深,大城市的喧哗渐渐的偃旗息鼓。
“啊……啊……”小家伙扯着嗓子好像是在夜境中高歌。
金嘉意靠在枕头上,睁着两只眼,生无可恋般的望着天花板。
席宸正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个闹腾中的小家伙给送回去。
小家伙翻了翻身,直接贴在自家爸爸的怀中,小手小脚蜷缩着,恢复了短暂时间的安静。
金嘉意眯了眯眼,她好像就这么不动声响的抢了自己的位置。
席宸的手一搭一搭有节奏的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哄着她乖乖入睡。
金嘉意有些后悔了,小家伙不仅很吵,还抢了她的老公。
席宸伸出手,让金嘉意如同往常那样枕在自己的臂弯处,压低着声音,“睡吧。”
金嘉意瞪着隔在他们两人中的小小身影,无可奈何的闭上眼,至少世界是安静了。
……
翌日,天色放晴。
莫易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开自家大门正准备去影视基地,一辆车毫无预兆的停在他面前。
他警惕的与车门保持距离。
车门从里面被人推开,陈燃面上带着一如平常的温和笑容,开口道:“能跟我上车聊一聊吗?”
莫易卿想起来这个人的身份,坐进车内,这才发现副驾驶位上对他不怀好意的一双眼。
邹静雨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一场。
陈燃叹口气,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的自己的大侄子给带了一个女人回家,未曾想到,受了伤就一次性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倒好,想着把这个姑娘给赶出去了。
邹静雨委屈的缩了缩自己的手,“对不起老爷子,我让您失望了。”
“陈亦城那个小子我是知道他的品行了,这个人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军痞子,你不得太顺了他的心,否则他会以为你对他的好是理所应当,对付这种人,你就得狠下心来跟他对着干。放心,有我老爷子撑腰,他伤不了你。”陈燃肯定道。
闻言,邹静雨心底窃喜。
陈燃看了看她的手,最后将目光投掷到一旁不吭一声的男孩身上,问道:“是你伤了她?”
莫易卿不置可否,道:“是。”
陈燃蹙眉道:“你应该知道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对这么一个女孩子下如此狠手?”
“她心术不正。”莫易卿正视对方,显然没有顾忌他是不是身份尊贵的陈老爷子。
陈燃面色一沉,“就算她另有所图,也与你这么一个外人毫无相干对吧。”
莫易卿沉默,他说的没错,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
陈燃的手扣着手杖,语气冷漠,“我知道陈亦城对你很好,可是你也应该清楚你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所以请不要再耽搁他了,他以后是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
“你可能误会了,我与城少之间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种不正当关系,请你不要用这种不干净的想法平白无故的辱了我的清白。”言罢,莫易卿直接推开车门离开。
陈燃看着桀骜不驯离开的男孩,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很欣赏这个男孩子自身上下散发的那种不卑不亢气势,虽说身份普通,却并不让人觉得他低人一等,相反,还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感。
如英雄一样,傲视群雄。
邹静雨幸灾乐祸的瞧着离开的背影,前两日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是啊,只要有陈老爷子在给她撑腰,这陈亦城还敢拒绝她吗?
只要她趁着他失忆的这段时间进入了陈家,迟早也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这上流社会里最高贵的陈夫人。
……
医院内,陈亦城面无表情的瞪着又一次在自己面前走来走路的邹静雨。
陈燃拿起手杖一棍子敲在他的脑袋上,厉声斥责:“如果不是我听下属回禀,还不知道你这个臭小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你自己说说,人家好好的清白姑娘跟了你,你不疼惜就罢了,还这么伤害她,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你肩上的那份荣耀吗?”
陈亦城冷冷哼了哼,“我都不记得了,还管它什么荣耀不荣耀。”
“这不是你背信弃义的理由。”陈燃双目炯炯有神,正色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欺负人家静雨,如果我知道你再欺负她,就别怪我用家法。”
“叔叔,您不要责备他,可能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惹他不悦。”邹静雨怯弱着声音说着。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好到我都觉得你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陈亦城嗤之以鼻道。
邹静雨咬了咬唇,“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陌生,没关系,我愿意等的,真的愿意等,等你想起来。”
“我如果说我想起来了,你还敢这么说吗?”
邹静雨心底一慌,差一点没有绷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踌躇片刻,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想起来了?”
陈亦城觉得自己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自乱阵脚,他面带痞笑,道:“还真是可惜,我没有想起来,你还可以继续编,编的更好听一点,说不定我听了之后会忍不住的真的喜欢上你。”
邹静雨面颊红了红,“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陈燃拎着手杖再给了他一棍,加重语气道:“你的那些龌龊思想都给我收好,我已经跟那个孩子说过了,他自此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你就好好的跟静雨相处。”
陈亦城听得有些糊涂,什么叫做跟那个孩子说好了?他跟哪个孩子说过了?
陈燃冷冷哼道:“人家也算是识大体的孩子,你别再一天到晚的去打扰他,他可没有你那么不着腔调。”
陈亦城算是听明白了,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叔叔您胡说什么?”
“如果你不想我把你关禁闭,就给我好好的待在医院里,至于那些事那些人,你既然忘记了就给我重新过,和静雨这孩子好好的过。”
陈亦城暗暗的捏紧拳头,他现在不能冲动,不然肯定会被识破。
邹静雨脸上的得意之色越发难以掩饰,她觉得自己背后有座大靠山,只要她再努力一点,这陈家未来女主人,她是当定了。
一想到以后所过之处人人都会尊敬的唤她一声陈夫人时,她的嘴角就会不受控制的高高上扬。
病房内阴沉一片,窗外却是炎阳高照。
影视基地外,依旧是潜藏着众多记者,时不时会有人想着鱼龙混珠的混进去,却总是被眼疾手快的现场安保人员给清理出来。
这《贺信传》的保密功夫着实无懈可击啊。
片场前,莫易卿拿着被圈出来的剧情,哭笑不得的站在导演身前,问道:“为什么要提前拍摄这场戏?”
范麒看了看他指出来的那一场戏,道:“这是剧场惯用的手法,先拍吻戏,会增进演员与演员之间的感情,这样后面拍起戏来会更流畅。”
莫易卿忍不住心虚的降了降气势,他觉得这场戏之后,他会早夭。
金嘉意正在上妆,看见身后扭扭捏捏显得有些方寸大乱的莫易卿,冷冷道:“你走来走去做什么?”
莫易卿被突然点名,身体僵硬的转了过来,他喘着气,有一种如临大敌的即视感,怎么办?他想丢盔卸甲逃跑了。
金嘉意戴上耳环,注意着助理送上来的剧本,这才明白他六神无主的原因。
莫易卿苦笑道:“这场戏我想我们会拍一整天吧。”
金嘉意站起身,迎面走上前。
莫易卿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骨子里依然畏惧着来自姐姐的精神压力。
金嘉意替他整理了一下妆容,面色如常,不温不火,“你要记住,这是拍戏,在戏里,我们要忘记自己原有的身份,你是奕尘公子,我是乔荞。”
“可是——”
“这场戏很容易,不就是亲一亲脸吗,又不是让你跟我嘴对嘴。”金嘉意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并不在意这么一个镜头。
莫易卿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瘆得慌,他怕万一自己的嘴一碰上去,你老人家突然被斐滢附身,届时会不会直接一巴掌啪在自己这么娇嫩的脸蛋上呢?
金嘉意躺回美人榻上,正在做开拍前的准备。
化妆师替她整理着着装,确信镜头前的乔荞是完美无缺的。
微风轻柔的拂动着帘子,珠帘叮咛作响。
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很低,好似很担心惊扰了屋内正在浅眠的女人。
“咚。”微乎其微的一声声响萦绕在屋子里,奕尘如风而至将从她手中脱落的书册接在自己手里,确信并没有惊动正在午睡的身影之后,他轻轻的长呼出一口气。
清风从虚敞的窗子里涌进,一旁的兰花上滴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仿佛在静谧的空气里砸破了什么禁锢,画面静止。
奕尘半蹲在美人榻前,他表现的很平静,目光镌刻上女人的容颜,片刻之后,他抬起手。
他的手很纤长,落在镜头前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最终,他的手像是蜻蜓点水那般抚了抚她的娇容,很是轻柔,很怕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醒了浅眠状态下的女人。
整个片场静的可怕,恍若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连呼吸音量都控制着。
奕尘收回了手,低了低头,镜头只捕捉到他的背影,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镜头推前,让他的五官正正的落在画面正中。
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镜头,好像让人看出了他此时此刻的纠结,那种爱不得的惆怅,那种说不出的无奈,那种只得默默无闻的叹息,最终化为这只是像被风亲了一下便了无痕迹的一吻。
奕尘闭着眼,双唇落在女人的额前,如同羽毛拂过那般,吻得小心翼翼。
房间里依旧静的出奇,恍若有人来过,又好似无人曾进入。
美人榻上,女人悠悠转醒,她的眼中无悲无喜,就这么毫无表情的望着静放在小桌上的那本册子,正巧翻到了自己入睡前的那一页上。
空气里隐隐的浮动着熟悉的味道,她抬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片场外的高墙下,莫易卿瘫软着身子,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榨干了力气,现在犹如行尸走肉那般。
他愣愣的望着眼前的青天白日,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等一下会被雷劈死。
说五雷轰顶那都是轻的,如果是斐滢的话,他估计会被割了舌头,缝了嘴,剜了眼,斩了四肢,然后泡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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