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恩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希望自己能够保持镇定。但实际上,他的愤怒几乎让他无法向考苏斯发问。刚才的画面在他的胸中点燃了凶猛的怒火。
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贝恩一直在怀疑,剃刀岭旅店的爆炸并非事故。不过,那场灾难中没有生还者。任何事都无法得到证明。就他所知,格罗斯克一直坚称他什么都不知道,并坚持说他的离开只是一个幸运的巧合。
没关系。他不是那个先后将冰霜手榴弹和破片手雷扔进那家人群密集的酒店中的人。
贝恩站起身,向考苏斯走去,一边祈祷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看样子,你是幸免于难。”贝恩说道,“马尔考罗克和那些库卡隆显然是认为仅靠殴打就能阻止人们诋毁加尔鲁什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考苏斯点点头。“你说得对。感谢先祖,我现在还活着。”
“毫无疑问,马尔考罗克那时正在干着他在黑石山中已经干过的勾当。”贝恩继续说道,“嗅出他认为是叛徒的人,把他们当作威胁消除掉。我相信,照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还有其他人成了这位霸道的新任库卡隆的目标。”
“是的,我绝对不是唯一受到威胁的。”
“他们之中是否有人听马尔考罗克说过,他是从加尔鲁什那里得到命令,要……恐吓……他们?”
考苏斯皱起眉头,带着疑问的目光向加尔鲁什闪动了一下。加尔鲁什只是坐在位子上,仿佛一座石雕,目光平静而冰冷。考苏斯回头说道:“没有,不过我认为,这是显而易见……”
贝恩抬起一只手。“只需要回答问题,请说。”
考苏斯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不过他只是用沉闷的声音答道:“没有。”
“那么,你就不能向法庭保证,被告的确曾下达过命令,要谋杀那些直言不讳的族人?”
“不能。”考苏斯说道。他在竭力阻止自己与辩护人发生争论。
“那么,会不会有可能是马尔考罗克和库卡隆在自作主张,加尔鲁什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有可能他对所有这些事都不知情?如果他真的知道,他是否有可能不赞同这种行为,并采取措施阻止马尔考罗克?”
“对此,我表示反对。”泰兰德说道。
“我同意辩护人,”祝踏岚说,“证人可以回答。”
考苏斯咬着牙说道:“是的,有可能是这样。”
“我没有问题了。”贝恩向泰兰德点点头。后者站起身,但并没有走向证人。
“法设,”泰兰德说道,“我请求法庭重新宣读一段公开陈述,就是您向被告提起指控的那一段话。”
“准许。”祝踏岚向札札里克·弗瑞点点头。这位拥有优美笔迹和中立地位的地精书记员只向法庭索要了不算高额的润笔费。现在,这名地精调整了一下鹰钩鼻上的眼镜,郑重其事地挺起窄小的胸膛,打开了卷轴。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地精高亢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你被控犯下战争罪行,被控意图侵害艾泽拉斯的全体智慧生灵,被控意欲毁伤艾泽拉斯本身。此外,还有众多罪恶因你的名义而行,或为你的同党所为,你也要因为他们而受到控诉。”
“谢谢。”泰兰德说道。札札里克拿起鹅毛笔,准备继续进行记录。
“众多罪恶因你的名义而行,或为你的同党所为,你也要因为他们而受到控诉。”暗夜精灵将最后一段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耸耸肩。她望着天神们说道:“有时候,我觉得案情已经如此明显,我在这里的工作甚至是没有必要的。”
这句话刺激了贝恩。他愤怒地跳起身。“控诉人的评论是完全不恰当的!”他高声喝道,甚至忘记了使用规范用语。
泰兰德微笑着,以安抚的态度举起一只手。“我收回这句话,法设,并向我的同僚道歉。我没有问题了。”
“证人可以回座位了。”祝踏岚说道。考苏斯站起身,匆忙地回到了旁观席中,脸上现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祝踏岚平静地看着泰兰德。“书绍,我必须提醒你,在审判过程中务必保持谨慎。我并不想被迫训责你。”
“明白。”泰兰德回答道。
贝恩转过身,眯起眼睛望向加尔鲁什,然后是泰兰德。“法设,我请求十分钟的休庭,让我能够在下一个证人上庭之前与被告和我的顾问进行商议。”
“准许。”祝踏岚敲了一下铜锣。
凯诺兹向泰兰德走过来,脸上依然是那一副挖苦的表情。泰兰德还站在自己的桌子旁边。她向青铜龙点点头,以示敬意。而凯诺兹却抓起了她的椅子,微笑着向她一眨眼。
“我马上就还回来。”他向惊愕的高阶祭司做出保证,就拖着椅子来到了身负重镣的加尔鲁什身边。
贝恩气恼地低声说道:“泰兰德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我没打算让她忘掉。”凯诺兹也压低了声音,“根据我的计算——我在这件事上一直都很在行——我们只剩下七分钟十八秒了。请说吧,书绍。”
牛头人不需要催促。现在他不停地翕动着鼻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加尔鲁什身上。“以大地母亲的名义,你到底在干什么,加尔鲁什?”
“我?”加尔鲁什笑了两声,“什么都没做。”
“这正是我的意思。直到现在,你没有丝毫懊悔,没有受到触动,甚至连一点兴趣都没有!”
加尔鲁什耸耸肩,他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撞击声。“这是因为我对这场审判根本就没兴趣……书绍。”
贝恩低声骂了一句。“那就是说,你真的想要接受死刑?”
“死刑?不。死亡?如果我在光荣的战场上,在这个祭司向我施加诅咒的时候,英勇奋战而死……那没有问题。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如果你继续这么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不做一点能够拯救你自己的事,那么每过一秒,你能够得回自由,再次战斗的机会就要少一分!”贝恩警告他。
“我不是只想听床头故事的小孩子,血蹄。”加尔鲁什说道,“就算我能活得像这条青铜龙一样久,我也绝对不会再被允许进行战斗了。”
“生命中总是充满了惊喜。”凯诺兹忽然说道,“要我说,只有当你的脑袋像花生烤鸡一样被串在长矛上,被兴高采烈的人群从暴风城的大门传递到奥格瑞玛的时候,你才肯定不会有再次战斗的机会。”
在随后几分钟的时间里,贝恩在椅子中沉默着,与自己的良心进行着角力。如果加尔鲁什自己根本不在乎结果会怎样,他为什么还要如此费力地辩护?这是荣誉对我的要求,贝恩想道。没有人能够说,我不曾竭力为他辩护。那么,如果他最终被判缓刑呢?那时又该怎样?
“血蹄书绍。”凯诺兹在提醒他。贝恩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的顾问不要说话。
他知道,自己辩护得很好——这个兽人也许并不应该得到这样的辩护。但他现在能否看着自己过世的父亲说:我回家了,父亲,我已经尽我所能,做到了最好?
他知道答案。贝恩深吸一口气,他要接受眼前的事实。他转向加尔鲁什,说道:“给我一些能够与她对抗的东西,加尔鲁什。一直以来,我都不得不在没有你帮助的情况下制定我的全部策略。”
“你完全清楚这些策略的效果如何。”凯诺兹说。
贝恩干巴巴地瞥了凯诺兹一眼。“你的信任很令人鼓舞。”他又转向加尔鲁什,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谈,帮助我为你辩护……你是否有其他愿意与之交谈的对象?某位战士,或者受你尊敬的萨满?”
一个怪异的笑容出现在加尔鲁什的獠牙周围。“说起来,书绍……这样的人……的确有一个。”
* * *
片刻之后,贝恩坐回到加尔鲁什的身边。这个兽人完全出乎预料的谈话要求到现在还让他感到有些茫然。加尔鲁什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了,他再一次戴上了那副神秘而不可理喻的面具。泰兰德正在击毁贝恩能够拿出来的每一面盾牌。现在已经没有还活着的人能够被贝恩用来分担加尔鲁什的罪行了;而且会为加尔鲁什说好话的人也几乎是不存在的。
泰兰德的下一个证人正在宣誓。贝恩阴沉着脸。他的心中明白,凯诺兹的话没有错。泰兰德这次请来了另一位兽人——一位有许多旁听者都认识并尊敬的长者,一位贝恩极不想面对的证人。
瓦洛克·萨鲁法尔。
这位长者平静地坐在椅子里。岁月在他绿色的面孔上留下了许多斑点。时间和哀伤在他的额头上和黄色的獠牙周围刻下了深深的皱纹。白色的长发辫从他依旧壮硕的肩膀上垂挂下来。他的目光也依然像往日那样犀利警惕。贝恩知道泰兰德将提出怎样的问题。他已经向前支起耳朵,希望找出一点能够拯救加尔鲁什的蛛丝马迹。
“请说出你的名字。”泰兰德温和地说道。
“我是瓦洛克·萨鲁法尔。”老兽人用浑厚的声音说道,“布洛克斯的兄弟,德拉诺什的父亲。我效忠于部落。”
“布洛克斯不仅是部落最伟大的英雄之一,他更是艾泽拉斯的伟大英雄,对吗?”
萨鲁法尔眯起眼睛,仿佛正在这个问题中寻找陷阱。最后,他回答道:“是的,我和其他许多人都如此认为。”
“您自己也在您的族人之中,甚至在联盟的眼中拥有崇高的地位。”泰兰德继续说道。贝恩能够从这位暗夜精灵的声音中听到真诚的敬意。“这里有许多人都知道在您的儿子身上发生的悲剧。”
瓦洛克谨慎地保持着面容的平静。“巫妖王的黑暗伤害过许多人。对此,我不会要求任何特殊的待遇。”他的话并没有错——英勇的德拉诺什·萨鲁法尔在天谴之门安加萨一战中遇害,随后又被复活成为亡灵,向他的父亲和部落的其他英雄们发动攻击。而无论是对于部落还是联盟,最大的悲剧是这种恐怖的事情在对抗巫妖王的战争中并不鲜见。许多人都曾像瓦洛克一样,被迫与曾让他们痛心哀悼的挚爱之人刀剑相向。巫妖王的黑暗阴影依旧笼罩在幸存者心灵的伤口上,更笼罩在黑锋骑士们的身上。现在,这些骑士依旧是部落和联盟社会中极度令人不安的一群人。
“如果庭上允许,我希望其他人能够完整地了解您所经受的一切。”
贝恩心中突然打了个哆嗦。他明白泰兰德想要展示什么东西了。
不。无论泰兰德是另有图谋,还是她只是出于被误导的同情,贝恩都不能让她展示……
贝恩跳起身,高喊道:“对此,我表示反对!法设,瓦洛克·萨鲁法尔已经承受过太多的痛苦。语风书绍的话只会向他的伤口中撒盐。我绝不会冷眼旁观他再次承受丧子之痛!”
“你在这个法庭中会看到什么,不会看到什么,并不由你来决定,书绍。”祝踏岚警告道,“但这次,我同意你。法庭认为,瓦洛克·萨鲁法尔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战斗英雄,并且曾经历过惨痛的损失。但是,语风书绍,我们看不出这些与加尔鲁什有什么关系。在这里受到审判的并非是巫妖王。”
泰兰德的面颊上腾起两片红晕。“我收回我的要求,并向证人道歉,希望这没有对他造成困扰。”
瓦洛克紧咬着牙,但依然略点了一下头。高阶祭司继续问道:“您是否同意,您是受到世人尊敬之人,瓦洛克·萨鲁法尔?没有人会质疑您对部落的忠诚?”
“我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并不由我来决定。”萨鲁法尔回答道,“就我而言,我全心全意地热爱着部落。”
“足以为部落而死吗?”
“是的,当然。”
“足以为它而被杀?”
“当然,我是一名战士。”
“您是否会承认,您和另一些人曾经将部落……当作滥杀无辜的藉口?”
“对此,我表示反对!”贝恩喊道,“控诉人一直纠缠在与被告毫无瓜葛的历史旧事中。她这种做法已经接近于煽动仇恨了!”
祝踏岚镇定地转向泰兰德:“书绍,你能否解释一下,提出这一系列问题的目的?”
“实际上,我希望向法庭表明这位证人是有理性且负责任的,祝掌门。我相信这与煽动仇恨绝无半点关系。”她愤怒地瞪了贝恩一眼。
祝踏岚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吧,我许可你的提问。证人可以回答问题。”
“我的答案是——是的。”瓦洛克说道。
“您现在会宽恕这种行为吗?”泰兰德继续问道。
“不,我不会。这一点,我曾对人说过。”
“对谁说过?”
“这不是秘密。我并不为我所做的事情感到骄傲。”瓦洛克一边看着维伦,一边说道。
“您是否曾将这种心情向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讲述过?”
“是的。”
泰兰德点点头。“庭上,请允许我展示一段与此有关的画面。在此要说明一下,”她看了贝恩一眼,“我将按要求撤掉我所选择的第一段画面。”
“控诉人可以展示这一证据。”祝踏岚说道。已经完全熟悉了时光之相的克罗米立刻就让画面出现在大殿中央。
法庭中的众人第一次看到了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另一种样子。他不再是身负铁链,面无表情,而是数年以前,巫妖王还没有被打倒时的那名骁勇战士。贝恩不由得想到,那时候他的父亲仍然对这个格罗姆·地狱咆哮的儿子充满敬意。
就连那时的萨鲁法尔大王也要比现在年轻许多——贝恩心情沉重地意识到,这位兽人唯一后代的死亡对他造成了多么严重的打击。
加尔鲁什和萨鲁法尔正在北风苔原的战歌要塞,俯视着摊开在地板上的一张大地图。这张地图是用缝合在一起的兽皮制成的,上面的众多要塞分别插着代表部落和联盟的小旗。一艘玩具飞艇正在空中飞行。一个个骷髅脸代表了没有穷尽的天灾军团。萨鲁法尔跪在地上,指点着各种标志,一边还在说话。加尔鲁什则弯着腰站在一旁,表情看上去冷漠而且气恼。
萨鲁法尔正在试图让加尔鲁什理解,向作战部队提供充足的物资补给是多么重要,而地狱咆哮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航道……辎重……你真是快把我烦死了!我们需要的只有部落的战斗精神,萨鲁法尔。现在,我们已经在这片冻土上站稳了脚跟,任何敌人都不可能阻止我们!”
贝恩注意到加尔鲁什对这位经验丰富的兽人长者摆出的不拘小节的态度。他不喜欢这样。不过,见多识广的萨鲁法尔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生气。
“攻城器械、弹药、重甲……”萨鲁法尔回应道,“如果没有这些,你计划如何打破冰冠堡垒的高墙?”
加尔鲁什冷笑了一声,站直了身子。“计划?让你看看我的计划!”他举起血吼,一斧剁碎了代表无畏要塞的雕像,“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航道。我们不如……”瓦加德和西部卫戍要塞被他踩在了脚下。
萨鲁法尔带着训诫的语气说道:“你说话真像个浑小子!地狱咆哮,你的血管里流着和你的父亲一样的血。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急躁……急躁而且莽撞。你总是一心想着发动全面战争,却不想一想这样做的后果。”
“不要和我说什么后果,老家伙。”
贝恩颈后的毛发竖了起来。画面中的萨鲁法尔也是一样。他向加尔鲁什走进了一步,低声吼道:“我和你的父亲喝过一样的血,加尔鲁什。玛诺洛斯的诅咒之毒也曾经在我的血管中涌动。我的武器曾经斩断过许多敌人的身体和心志。格罗姆光荣牺牲,将我们全部从那诅咒之血中拯救出来,但他也无法抹去我们的恐怖回忆,更不可能将我们过去所做的种种恶行一笔勾销。”
画面中的萨鲁法尔这时将目光别向一旁,眼神显得格外疏离,现在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而不是对那名年轻的兽人。“诅咒结束之后的那个冬天,成百上千像我一样的兽人老兵陷入了绝望。我们的意识终于获得自由,是的……重获自由的我们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燃烧军团操纵我们犯下的种种令人发指的罪行。”他点点头,仿佛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贝恩必须努力提起耳朵才能听清。“我觉得,最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那些德莱尼孩子们的声音。没有人能忘记……你去过野猪农场吗?当那些猪到了出栏的年岁时,它们发出的就是那种声音。那些猪被杀死的声音——那种最响亮、最震耳欲聋的声音。对我们这些老兵而言,那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
维伦闭起了眼睛。贝恩感觉到人们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位德莱尼。不止一个人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着身体。他抬起头,看到天神们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幕幕时光之相。
画面中的加尔鲁什打破了静穆的气氛。当他的话语传入贝恩耳中的时候,贝恩真想立刻把他扼死。他的话语和杜隆坦之前展现过的表情截然相反。“但你们不可能认为那些孩子应该被放过吧?他们如果长大,肯定会危害我们!”
让贝恩感到惊讶的是,萨鲁法尔对加尔鲁什的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继续用那种轻微而又疏离的声音说道:“让我感到难过的并不只是我们敌人的孩子……”
这句话终于让加尔鲁什闭住了嘴,但年轻兽人看着萨鲁法尔的目光中全都是厌恶和可怜。萨鲁法尔打了个冷战,当他转头盯住加尔鲁什,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强壮而坚定。
“我不会让你再次带领我们走上那条黑暗之路,年轻的地狱咆哮。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会亲手杀掉你。”
毫无疑问,这正是泰兰德等待的时刻。一位伟大的英雄,早在这个年轻的暴君将兽人引入另一场毫无理由的毁灭性战争以前,就威胁要将他杀掉。
画面中的加尔鲁什做出了回应。贝恩再一次为这个年轻兽人表情的转变感到惊讶。他用一种带有敬意,几乎是感到惊叹的平静语气问道:“你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萨鲁法尔?你的回忆为什么没有压垮你?”
萨鲁法尔微笑着答道:“我不吃猪肉。”
“停。”画面停住了。泰兰德让画面留在大厅中央,牢牢地映入陪审团和旁听者的心中,然后才向克罗米点点头。画面消失了。泰兰德转向萨鲁法尔,真诚地微鞠一躬。“谢谢您,萨鲁法尔大王。书绍……你可以提问了。”
贝恩点点头,向萨鲁法尔走去。“萨鲁法尔大王,我尽量长话短说,这样您就不必在这张椅子里待上太长时间了。您说过,宁可杀死加尔鲁什,也不会让他带领兽人走上那条黑暗之路。”
“是的。”
“这是一种比喻吗?”
“不是。”
“您真的会亲手杀死加尔鲁什?”
“是的。”
“您相信他已经这样做了吗?带领兽人走上了黑暗之路?”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率领部下反抗他。在他做了那些……”这位老兽人厌恶地摇摇头,狠狠地瞪了加尔鲁什一眼。
“那么,您将乐于见到语风书绍作出最终的结论——死刑。”
“不。”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整座大殿中响起。贝恩则心中暗喜。他对瓦洛克·萨鲁法尔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向泰兰德偷瞥了一眼,看到那位卡多雷在座位上挺直了腰身,正专注地看着证人席,希望找到贝恩的一差半错。贝恩绝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您想要看到怎样的结果?”
泰兰德跳了起来。“对此,我表示反对!证人的个人意愿与本案无关。”
“法设,我正在尝试澄清萨鲁法尔大王所说的‘我会亲手杀掉你’所指为何意。”
“我同意辩护人。”祝踏岚说道,“你可以回答问题,萨鲁法尔大王。”
萨鲁法尔并没有立刻开口。他用审视的目光久久地看着加尔鲁什,然后说道:“加尔鲁什并非一直都像你们现在见到的这样。就像我说过的,他鲁莽而且任性。但我曾经坚信他对部落的忠诚。即使是现在,我也不会怀疑他对族人的忠诚。不管怎样,他的罪行必须得到判决。我发誓要杀掉他,我依然会坚持这个誓言。但我不会把他交给别人处决。我会亲自与他战斗,在mak’gora之中。”
“你认为他应该得到第二次机会吗?”
“如果他击败了我——是的。这就是兽人的方式。这是真正的荣誉。”
贝恩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我不希望对您产生误解,所以,请让我重复一下您的说法。您不希望法庭处决加尔鲁什,而是要在荣誉的决斗中挑战他。如果他赢得了那场决斗,您就会让他得到宽恕?”
“为此,他还需要赢回他的荣誉。他已经将自己的荣誉撕得粉碎,又把碎片跺进了愤怒的大地之中。”萨鲁法尔厉声喝道,“但,没有错,如果他赢了,那么他就应该得到这个机会。他曾经拥有过荣誉。他能够再次学会拥有它。”
贝恩几乎要发出一声欢呼。他明白了兽人长者的意思。他支持这位长者的理念。更重要的是,这样才是正确的。他想到了自己死在mak’gora之中的父亲。凯恩一定也会赞同这样的方式。贝恩心中清楚,他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尽管对于加尔鲁什心怀怨怒,贝恩的确在做正确的事情。
他给了泰兰德一个胜利的眼神,然后说道:“我没有更多问题了。”
出乎他的预料,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泰兰德也没有问题了。当祝踏岚敲响铜锣,结束了这一天的审判时,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似乎在这场审判中第一次有了保住脑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