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9点多了。
龟井和孩子们出去旅行,也跑累了。但是,他心里仍惦记着那个事故。所以,一直在等着11点的电视新闻。
电视新闻的第二个题目,就出现了有关那个事敌的画面。屏幕上写着“在伊东海面,有人从巡洋舰落水死亡”的字样。
远处看是个汽艇,实际上是一艘可以在外海行驶的大型巡洋舰。
画面上是死去女子的头像。名字叫野见裕子,年龄25岁。长相很漂亮。
龟井喝着妻子公子端来的茶水说:“我看见的就是这个。”
“才25岁啊!年纪轻轻的,真让人可惜。”公子说。
画面上又出现了巡洋舰的照片。龟井仔细听着广播员的播音:
今天上午10点左右,开设公司的滨田实和他的朋友野见裕子,乘坐滨田的私人巡洋舰,在东伊豆海上钓鱼时,野见裕子失足落水,不幸淹死。滨田说,野见落水时,他正在舱内煮咖啡,因此未能及时发现。正在这个时候,伊东特快线上驶过一列电车,车上有许多乘客目睹了裕子落水的情景。然后通告伊豆稻取车站。附近的一艘渔船根据这个通告急速前往出事地点抢救。滨田也跳入海水寻找。找到时人已淹死。
播音员的解说词一完,马上又换了另一个新闻。
这个事件对于死去的年轻女子野见裕子来说,是个不幸。除此,并无任何异常。
龟井并没看见裕子落水的情景。听到附近乘客的喊声,他才将目光移向海面,但只看见了巡洋舰旁溅起的水花。
不过,其他目睹者,没有一个人说裕子是被推下海的。从这一点来看,裕子大概就是失足落水的。
第二天一早,龟井穿着睡衣取回报纸,在被子上翻阅着。平时,妻子总是反对他那种边吃早饭边看报的习惯。
那个事故总笼罩着龟井的心。
报纸上的报道比昨晚的电视报道详细得多。
电视报道说,裕子是滨田的朋友。而报纸上说她是滨田的情人。
滨田今年39岁,是个宝石商人。
死去的野见裕子是个女模特。
报上还登着滨田实的谈话:
“天气很好,又暖和。我在船仓煮咖啡时,她在甲板上晒太阳。我全然不知她什么时候掉进海里的。煮好咖啡,我去叫她,才发现人不见了。我跳到海里找了好久。等找到时,她已经死了。我悲伤极了。我深深地爱着她。”
滨田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要说有,也只有一点:他在船仓煮咖啡,难道就听不见裕子从甲板上落水的声音吗?
龟井到警视厅上班时,听十津川警长说:“刚才,静岗县警察局报告了你曾给他们打电话的事,说你是事件的目睹者。你的证词呢?”
“是巡洋舰上落水淹死的那个女人的事件吧!”
“哎,是这么说的,你真地看到了吗?”
“也可以说是看到了。”龟井又接着说:“静岗县警察局出面调查,是否怀疑是他杀呢?”
“我想是吧!总之,就辛苦你跑一趟吧!听说搜查总部设在下田。”
“知道啦!”
龟井又得跑一趟下田。当他乘坐的特快“舞姬”5次列车到达下田车站时,县警察局一位叫山下的警察早已在车站等他了。
他是一位32岁的年轻警察。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情况的?”
两人并排走着。山下听了龟井的问话,便手指站前派出所说:“因为你昨天在那里打问事件的情况了,所以,我们才知道目睹者之中还有一位警视厅的刑警。”
“嗯,难怪呢!不过,你们为什么要调查呢?我觉得那只是起普通的事故。”
“最初,我们也认为是事故。但是,了解了男方的情况后发现,他是个经历极为复杂的人。”
“是那个叫滨田实的宝石商吧!”
“他住在东京,在银座开有商店。”
“而且他还有私人巡洋舰。是个所谓的年轻实业家。他的经历有什么可复杂的?”
“他有诈骗和伤害的前科。结过两次婚,但很快都离了婚。他嘴里说死去的野见裕子是自己的未婚妻,但与此同时,与他交往的女人至少还有三人。他是个玩弄女性的流氓。所说的伤害事件,也就是指他将一位女子打成重伤,以至于治疗了三月的事件。”年轻人山下气愤地说。
这样一个无耻之徒,竟有女人陪伴在巡洋舰上。谁听了都会生气吧!
龟井来到下田警察署。县警察局一位名叫矢部的警长给他讲了眼下的情况。
“大约两小时前,死者野见裕子的妈妈来啦,她讲了自己女儿和滨田实的关系。滨田的宝石商店于今年4月份举办了宝石展销会。当时,野见裕子受邀担任宣传工作。从此,开始了交往。野见那漂亮婀娜的身姿,引起了滨田的淫心。于是,后来两人就发生了关系。事后野见对她母亲说,滨田想娶自己。”
“此话当真吗?”
“不好说啊!滨田那家伙大概是为了达到玩弄野见的目的,才说要和她结婚的吧!”
“真是个无赖呀!”
“就是的。”
“姑娘信以为真,逼着滨田结婚。滨田应付不了,就杀了姑娘。这就是你的推理吗?”
“我想有这种可能性,这才决定调查。”
“除我之外,还有许多目睹者吧?”
“哎,和你乘坐同一列车的乘客,有五个人给我们提供了证词。”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都说,自己看见一位姑娘从巡洋舰甲板上掉到海里了,不过,当查问到具体情况时,都很含糊。唉!坐在奔跑的列车上,又怎么能看得很清楚呢?就姑娘穿的衣服来说,五个人的证词都各不相同。实际上,姑娘在天蓝色的游泳衣上又罩了一件白色的宽松长衫。可是,有的人说,上身穿着白毛衣,下身穿着西裤。还有的人说,姑娘穿着白色的游泳衣。总之,各持己见,说法不一。”矢部笑道。
“不过,有没有人说,姑娘是被推下海的呢?”
“没有。都说是落水的。而且,有人说是倒栽葱。有人说是直挺挺地跳下去的。”
“是吗?”
“你看见是怎样掉下水的呢?”
矢部一问,龟井反而抓起头来了。
“说实话,落水之前,我并没有看见。听见临近乘客的大声叫喊,我才向海面看去。光看见巡洋舰附近溅起了白色的水花。我儿子倒是看清楚了。他说姑娘是头朝下落水的。不过,他还只是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
“是头朝下的吗?”
“他是这么说的。男方是说他在船仓煮咖啡,没有发现姑娘掉进水里吧!”
“是的。”
“姑娘落入水中的声音一定很大吧?”
“我也向本人提了这个问题。”
“他是怎么回答的?”
“滨田说,一般的情况,也许是会听到的。可他当时正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煮咖啡。所以一点也没听到响声。船仓里确实有一部单放机和几盒磁带。”
“满合情理嘛!”
“就是呀!”
“死者野见裕子不会游泳吗?”
“她母亲和滨田都说,一点也不会。”
“那她又为何穿着游泳衣乘坐巡洋舰呢?”
矢部听了龟井的一连串问题,笑着说:“我简直好象是在受审啊!”
“对不起!”
“没关系。穿游泳衣很时髦嘛!现在,有一些快艇选手都不会游泳。这倒没什么可疑的。”
“话是这么说……”
“问题的关键是被推下海的呢?还是失足落水的呢?”
“五个目睹者都只说是掉到海里的。”
“没有一个人看见是被推下水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只是个事故啦!遗憾的是……”
“警长,电话!”一位警察对矢部喊道。
“我去去就来。”矢部向龟井打了个招呼,就接电话去了。
“到底还是杀人事件啊!犯人就是滨田!”
矢部打完电话,高兴地笑道。
“得到什么线索了呢?”
“死者上了生命保险,而且,受理人正是滨田。”
“不过,他们还没结婚呀!”
“是的。听说野见名义上是滨田宝石商店的专业模特。”
“也就是说,只要是雇佣关系,雇主就可以为被雇人上保险啦!”
“而且不用征得被雇人的同意。”
“保险金额是多少?”
“一个亿。”
“一笔不小的金额嘛!”
“1亿日元,会成为杀人的动机吧?”
“可能性倒是有。不过,我认为重要的是证词。要是没有一个人看见姑娘是被推下水的话,这就成问题啦!”
“这我知道。”矢部有点不太愉快地说。
“那艘巡洋舰,现在在什么地方?”龟井问。
“停靠在下田港。你到那条船上有事码?”
“昨天只是老远看见的。我想走近看看。”
“这倒可以。不过,你心里得有个谱。这次事件的调查工作,自始至终是由静岗县警察负责的。”
“我知道。”龟井认真地答道。
山下警察开着车,带龟井来到停靠巡洋舰的地方。
下田港的尽头,有一家快艇租借处。那艘出事的白色巡洋舰也停靠在那里。
“船主滨田在哪儿?”龟井问。
“肯定住在船里。滨田想要取走那姑娘的遗体。我们说,那要等解剖完之后才行。所以,他在这里等着呢!”
“那么,顺便和他打个招呼行吗?”龟井开玩笑似地说。
“滨田在吗?”山下大声喊道。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船仓。
脸部被太阳晒得黝黑。浓眉大眼,很象个男子汉。
“能让我们看看你的船吗?”龟井答话道。
“请吧!”滨田有些厌烦地说。
龟井和山下上了船。船有十二三米长。透过列车窗户看时,船的样子并不大。可是,上船一看,大得惊人。
甲板也很宽敞。船上装有简单的栏杆,不过很低。若抓不紧,或许会掉进海里。
龟井还看了船仓。里面有两间不大的厨房和厕所。除了四张固定的床铺外,还备有折叠床。滨田自豪地说,最多时可供六个人住宿生活。
“想喝点什么吗?”滨田向龟井和山下问道。
“请来杯咖啡吧!”
滨田听了龟井的回答笑了。也许他已经估计到龟井会这么说的。
滨田确实用酒精炉在煮咖啡。
船仓里四处飘溢着咖啡的香味。
“你总是这样煮咖啡吗?”龟井问。
“我最不喜欢速溶咖啡!”
“可是,海浪大的时候,咖啡不好煮吧?”
滨田听了龟井的问话,显得很不耐烦。
“别说煮咖啡,要是遇上可怕的海浪会什么事都干不成的。”
“昨天,煮咖啡没事吧?”
“哎,昨天风平浪静。”
“你会游泳吧?”
“游泳嘛,还可以。”
“我想问问保险金的事。你经常给工作人员上1亿日元的保险金吗?”
“她是我们商店重要的模特儿!”紧接着他又说,“你也许认为1亿日元是个很大的金额。可是,这和我店里的宝石相比,算不了什么。”
从滨田的说话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愿为此而受嫌疑。
“你经常乘这艘船吗?”
滨田听了龟井的话,笑着说:“经常干这事,岂不把主要的买卖给耽误了吗?有空闲,或着需要养养精神时,我才到海上来。”
“你还真悠闲啊!”
“日本人太爱工作啦!用外国人的话说,日本人是为了工作而工作的。我认为,如果工作不是为了享受,那就太没意思啦!”
“平时,你把这艘船停放在什么地方呢?”
“停放在三浦半岛的油壶。”
“你是昨天来伊豆的吗?”
“不。是前天星期六来的。在船里住了一宿。”
“听说死去的野见裕子是你的情人?”
“嗯。我爱她。她是一位性格温和的姑娘。”
“你想跟她结婚吗?”
“也许我们已经达到了那种程度,也许还没有,说不准!”
“你的买卖顺利吗?”
“哎!宝石生意当然不错。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生意不好,或许我会为了1亿日元杀死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正因为你们在怀疑我,这才又来调查,又解剖尸体的吧,不对吗?”
“遇到这种事件,一般都要调查的。”山下警察斩钉截铁地说。
滨田耸了一下肩说道:“请你们想想,如果我想杀她,肯定会在远海无人看见的地方杀的。昨天,这条船所处的位置,离海岸至多有200米远。而且,来往的电车一会儿一趟。要是在这里杀她,那会有多少目睹者呀!昨天,正好有趟列车通过。有人看到她落水啦!唉!多亏有他们作证,我才幸好没落个将她推下海的嫌疑。”
“但还不能说完全得到证明!”山下警察插话道。
“还要怎么着?”
“确实没有人看见那位姑娘是被人推下海的。不过,所有的证词都很含糊,因为都是在行驶的列车上看到的。这也难怪,就说野见裕子穿的衣服吧,每个人的证词都不一样。”
“不过,警察!那五个证人,没有一人说是我把人推下海的吧?”
“是的。他们只说是掉到海里的。”
“那我不就没关系了吗?首先,我想没有哪个人会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请你们不要节外生枝了。如果认为上保险值值得怀疑的话,我宁愿不受理。对我来说,1亿日元算不了什么大金额,捐献给社会事业也行。”
“那是你的自由。”
“你那带刺的口吻,我可受不了。光顾我商店的客人中,也有警察上级部打长官的夫人,我会把你们如此待人的事传递上去的。明天,我取到她的遗体,送回东京去。所以,今天我想安静地休息休息,请你们走吧!”
滨田涨红着脸,没好气地对龟井和山下说。
两位刑警只好走下船。因为,对方即使是嫌疑犯,但目前还不是犯人。
龟井和山下顺码头往回走着。
“你是怎么认为的呢?那个男子清白吗?”山下问道。
两人并排走着。
“是啊!如果他是罪犯的话,都可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杀人的呀!”
“怎么讲呢?”
“滨田刚才说了,他要想杀人,应该在看不见人影的远海上杀吧!”
“嗯。”
“但是,他那样做,也许没有人看到杀人的情景。反过来,他说,姑娘是掉到海里的,也会没人看到的。虽说找不到杀人的证据,但同样也无法证明他没有杀人。这样就会留下疑惑。凡有头脑的男子,都不会干那种蠢事。所以,滨田是在撒谎。假如滨田就是罪犯,他在人能看见的近海杀人,肯定是蓄谋已久的。”
“这么说,列车正好通过不是偶然的,而是根据列车通过的时间,将姑娘推进海里的。”
“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坐新型列车‘温泉’21次是第一次。车窗玻璃很大。中间四节车厢的座席面向着海。前后两节车厢里也能清楚地看到大海。因此,我认为滨田为了能得到众多的目睹者,很早就在等待着那趟列车通过呢!”
“有道理。”山下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五位目睹者都说,那位姑娘是掉到海里的。没有一个证词说是哪个男子推下去的。”
“是啊!滨田肯定想利用‘温泉’21次列车的乘客。我儿子说,那个女人是头朝下掉到海里的。”
“五位证人中也有这么说的。”
“我就是怀疑这一点。一般掉入海中,要么是脚先入水,要么倾斜着,头朝下是不可能的。”
“但是,怎么推下去的呢?”
“刚才在船仓里,我看了船仓的玻璃窗和甲板一样高。我本以为船仓的玻璃是密封式的,但那条船的玻璃能打开。如果从玻璃窗伸出一根缆绳或带钩的棍子,挂在姑娘的脚上,会怎么样呢?姑娘的脚被什么东西一拉,不是就自然头朝下掉到海里了吗?”
“有道理。”
“巡洋舰在离海岸200米的地方,从海岸方向着,如果那位姑娘站在船仓的那边,船仓窗户外边的缆绳或带钩的棍棒不就看不见了吗?列车上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只能认为是姑娘失足落水的。我想这都是滨田预谋好的。”
“也就是说,为了制造对自己有利的目睹者,滨田看准了列车通过的时间,才将那位姑娘推下海去的。”
“但是,目睹者的证词并不象滨田想象的那样。所以,他现在肯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加之列车一闪而过,乘客自然看不清楚了。可是,这样下去难以澄清啊!”
山下耸了耸肩。
滨田的预谋,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五位目睹者没有了人说姑娘是被推下水的。这一点对滨田来说正中下怀。同时也是滨田预谋的关键所在。
但是,其他方面的证词都很含糊。姑娘落入水中的姿势和她穿的衣服,都因为目睹者说法不一而出乎滨田的预料。
更为糟糕的是,,滨田和女人的关系,一个个被揭露出来了。
银座的宝石商店,也不象滨田所说的那样,生意很不好。
因此,1亿日元的保险金对滨田已不是要与不要都行,而是早已望眼欲穿了。
第二天,滨田领到野见裕子的尸体,用早已备好的汽车,由静岗送回东京。
“请你回到东京后,仍然和我们保持一定的联系。”静岗县警察局的矢部警长对滨田嘱咐道。
“还在怀疑我吗?”滨田瞪着矢部说。但是,矢部反瞪着他说:“目前,你是唯一值得怀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