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西村京太郎 本章:第四章

    回到家已经9点多了。

    龟井和孩子们出去旅行,也跑累了。但是,他心里仍惦记着那个事故。所以,一直在等着11点的电视新闻。

    电视新闻的第二个题目,就出现了有关那个事敌的画面。屏幕上写着“在伊东海面,有人从巡洋舰落水死亡”的字样。

    远处看是个汽艇,实际上是一艘可以在外海行驶的大型巡洋舰。

    画面上是死去女子的头像。名字叫野见裕子,年龄25岁。长相很漂亮。

    龟井喝着妻子公子端来的茶水说:“我看见的就是这个。”

    “才25岁啊!年纪轻轻的,真让人可惜。”公子说。

    画面上又出现了巡洋舰的照片。龟井仔细听着广播员的播音:

    今天上午10点左右,开设公司的滨田实和他的朋友野见裕子,乘坐滨田的私人巡洋舰,在东伊豆海上钓鱼时,野见裕子失足落水,不幸淹死。滨田说,野见落水时,他正在舱内煮咖啡,因此未能及时发现。正在这个时候,伊东特快线上驶过一列电车,车上有许多乘客目睹了裕子落水的情景。然后通告伊豆稻取车站。附近的一艘渔船根据这个通告急速前往出事地点抢救。滨田也跳入海水寻找。找到时人已淹死。

    播音员的解说词一完,马上又换了另一个新闻。

    这个事件对于死去的年轻女子野见裕子来说,是个不幸。除此,并无任何异常。

    龟井并没看见裕子落水的情景。听到附近乘客的喊声,他才将目光移向海面,但只看见了巡洋舰旁溅起的水花。

    不过,其他目睹者,没有一个人说裕子是被推下海的。从这一点来看,裕子大概就是失足落水的。

    第二天一早,龟井穿着睡衣取回报纸,在被子上翻阅着。平时,妻子总是反对他那种边吃早饭边看报的习惯。

    那个事故总笼罩着龟井的心。

    报纸上的报道比昨晚的电视报道详细得多。

    电视报道说,裕子是滨田的朋友。而报纸上说她是滨田的情人。

    滨田今年39岁,是个宝石商人。

    死去的野见裕子是个女模特。

    报上还登着滨田实的谈话:

    “天气很好,又暖和。我在船仓煮咖啡时,她在甲板上晒太阳。我全然不知她什么时候掉进海里的。煮好咖啡,我去叫她,才发现人不见了。我跳到海里找了好久。等找到时,她已经死了。我悲伤极了。我深深地爱着她。”

    滨田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要说有,也只有一点:他在船仓煮咖啡,难道就听不见裕子从甲板上落水的声音吗?

    龟井到警视厅上班时,听十津川警长说:“刚才,静岗县警察局报告了你曾给他们打电话的事,说你是事件的目睹者。你的证词呢?”

    “是巡洋舰上落水淹死的那个女人的事件吧!”

    “哎,是这么说的,你真地看到了吗?”

    “也可以说是看到了。”龟井又接着说:“静岗县警察局出面调查,是否怀疑是他杀呢?”

    “我想是吧!总之,就辛苦你跑一趟吧!听说搜查总部设在下田。”

    “知道啦!”

    龟井又得跑一趟下田。当他乘坐的特快“舞姬”5次列车到达下田车站时,县警察局一位叫山下的警察早已在车站等他了。

    他是一位32岁的年轻警察。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情况的?”

    两人并排走着。山下听了龟井的问话,便手指站前派出所说:“因为你昨天在那里打问事件的情况了,所以,我们才知道目睹者之中还有一位警视厅的刑警。”

    “嗯,难怪呢!不过,你们为什么要调查呢?我觉得那只是起普通的事故。”

    “最初,我们也认为是事故。但是,了解了男方的情况后发现,他是个经历极为复杂的人。”

    “是那个叫滨田实的宝石商吧!”

    “他住在东京,在银座开有商店。”

    “而且他还有私人巡洋舰。是个所谓的年轻实业家。他的经历有什么可复杂的?”

    “他有诈骗和伤害的前科。结过两次婚,但很快都离了婚。他嘴里说死去的野见裕子是自己的未婚妻,但与此同时,与他交往的女人至少还有三人。他是个玩弄女性的流氓。所说的伤害事件,也就是指他将一位女子打成重伤,以至于治疗了三月的事件。”年轻人山下气愤地说。

    这样一个无耻之徒,竟有女人陪伴在巡洋舰上。谁听了都会生气吧!

    龟井来到下田警察署。县警察局一位名叫矢部的警长给他讲了眼下的情况。

    “大约两小时前,死者野见裕子的妈妈来啦,她讲了自己女儿和滨田实的关系。滨田的宝石商店于今年4月份举办了宝石展销会。当时,野见裕子受邀担任宣传工作。从此,开始了交往。野见那漂亮婀娜的身姿,引起了滨田的淫心。于是,后来两人就发生了关系。事后野见对她母亲说,滨田想娶自己。”

    “此话当真吗?”

    “不好说啊!滨田那家伙大概是为了达到玩弄野见的目的,才说要和她结婚的吧!”

    “真是个无赖呀!”

    “就是的。”

    “姑娘信以为真,逼着滨田结婚。滨田应付不了,就杀了姑娘。这就是你的推理吗?”

    “我想有这种可能性,这才决定调查。”

    “除我之外,还有许多目睹者吧?”

    “哎,和你乘坐同一列车的乘客,有五个人给我们提供了证词。”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都说,自己看见一位姑娘从巡洋舰甲板上掉到海里了,不过,当查问到具体情况时,都很含糊。唉!坐在奔跑的列车上,又怎么能看得很清楚呢?就姑娘穿的衣服来说,五个人的证词都各不相同。实际上,姑娘在天蓝色的游泳衣上又罩了一件白色的宽松长衫。可是,有的人说,上身穿着白毛衣,下身穿着西裤。还有的人说,姑娘穿着白色的游泳衣。总之,各持己见,说法不一。”矢部笑道。

    “不过,有没有人说,姑娘是被推下海的呢?”

    “没有。都说是落水的。而且,有人说是倒栽葱。有人说是直挺挺地跳下去的。”

    “是吗?”

    “你看见是怎样掉下水的呢?”

    矢部一问,龟井反而抓起头来了。

    “说实话,落水之前,我并没有看见。听见临近乘客的大声叫喊,我才向海面看去。光看见巡洋舰附近溅起了白色的水花。我儿子倒是看清楚了。他说姑娘是头朝下落水的。不过,他还只是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

    “是头朝下的吗?”

    “他是这么说的。男方是说他在船仓煮咖啡,没有发现姑娘掉进水里吧!”

    “是的。”

    “姑娘落入水中的声音一定很大吧?”

    “我也向本人提了这个问题。”

    “他是怎么回答的?”

    “滨田说,一般的情况,也许是会听到的。可他当时正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煮咖啡。所以一点也没听到响声。船仓里确实有一部单放机和几盒磁带。”

    “满合情理嘛!”

    “就是呀!”

    “死者野见裕子不会游泳吗?”

    “她母亲和滨田都说,一点也不会。”

    “那她又为何穿着游泳衣乘坐巡洋舰呢?”

    矢部听了龟井的一连串问题,笑着说:“我简直好象是在受审啊!”

    “对不起!”

    “没关系。穿游泳衣很时髦嘛!现在,有一些快艇选手都不会游泳。这倒没什么可疑的。”

    “话是这么说……”

    “问题的关键是被推下海的呢?还是失足落水的呢?”

    “五个目睹者都只说是掉到海里的。”

    “没有一个人看见是被推下水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只是个事故啦!遗憾的是……”

    “警长,电话!”一位警察对矢部喊道。

    “我去去就来。”矢部向龟井打了个招呼,就接电话去了。

    “到底还是杀人事件啊!犯人就是滨田!”

    矢部打完电话,高兴地笑道。

    “得到什么线索了呢?”

    “死者上了生命保险,而且,受理人正是滨田。”

    “不过,他们还没结婚呀!”

    “是的。听说野见名义上是滨田宝石商店的专业模特。”

    “也就是说,只要是雇佣关系,雇主就可以为被雇人上保险啦!”

    “而且不用征得被雇人的同意。”

    “保险金额是多少?”

    “一个亿。”

    “一笔不小的金额嘛!”

    “1亿日元,会成为杀人的动机吧?”

    “可能性倒是有。不过,我认为重要的是证词。要是没有一个人看见姑娘是被推下水的话,这就成问题啦!”

    “这我知道。”矢部有点不太愉快地说。

    “那艘巡洋舰,现在在什么地方?”龟井问。

    “停靠在下田港。你到那条船上有事码?”

    “昨天只是老远看见的。我想走近看看。”

    “这倒可以。不过,你心里得有个谱。这次事件的调查工作,自始至终是由静岗县警察负责的。”

    “我知道。”龟井认真地答道。

    山下警察开着车,带龟井来到停靠巡洋舰的地方。

    下田港的尽头,有一家快艇租借处。那艘出事的白色巡洋舰也停靠在那里。

    “船主滨田在哪儿?”龟井问。

    “肯定住在船里。滨田想要取走那姑娘的遗体。我们说,那要等解剖完之后才行。所以,他在这里等着呢!”

    “那么,顺便和他打个招呼行吗?”龟井开玩笑似地说。

    “滨田在吗?”山下大声喊道。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船仓。

    脸部被太阳晒得黝黑。浓眉大眼,很象个男子汉。

    “能让我们看看你的船吗?”龟井答话道。

    “请吧!”滨田有些厌烦地说。

    龟井和山下上了船。船有十二三米长。透过列车窗户看时,船的样子并不大。可是,上船一看,大得惊人。

    甲板也很宽敞。船上装有简单的栏杆,不过很低。若抓不紧,或许会掉进海里。

    龟井还看了船仓。里面有两间不大的厨房和厕所。除了四张固定的床铺外,还备有折叠床。滨田自豪地说,最多时可供六个人住宿生活。

    “想喝点什么吗?”滨田向龟井和山下问道。

    “请来杯咖啡吧!”

    滨田听了龟井的回答笑了。也许他已经估计到龟井会这么说的。

    滨田确实用酒精炉在煮咖啡。

    船仓里四处飘溢着咖啡的香味。

    “你总是这样煮咖啡吗?”龟井问。

    “我最不喜欢速溶咖啡!”

    “可是,海浪大的时候,咖啡不好煮吧?”

    滨田听了龟井的问话,显得很不耐烦。

    “别说煮咖啡,要是遇上可怕的海浪会什么事都干不成的。”

    “昨天,煮咖啡没事吧?”

    “哎,昨天风平浪静。”

    “你会游泳吧?”

    “游泳嘛,还可以。”

    “我想问问保险金的事。你经常给工作人员上1亿日元的保险金吗?”

    “她是我们商店重要的模特儿!”紧接着他又说,“你也许认为1亿日元是个很大的金额。可是,这和我店里的宝石相比,算不了什么。”

    从滨田的说话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愿为此而受嫌疑。

    “你经常乘这艘船吗?”

    滨田听了龟井的话,笑着说:“经常干这事,岂不把主要的买卖给耽误了吗?有空闲,或着需要养养精神时,我才到海上来。”

    “你还真悠闲啊!”

    “日本人太爱工作啦!用外国人的话说,日本人是为了工作而工作的。我认为,如果工作不是为了享受,那就太没意思啦!”

    “平时,你把这艘船停放在什么地方呢?”

    “停放在三浦半岛的油壶。”

    “你是昨天来伊豆的吗?”

    “不。是前天星期六来的。在船里住了一宿。”

    “听说死去的野见裕子是你的情人?”

    “嗯。我爱她。她是一位性格温和的姑娘。”

    “你想跟她结婚吗?”

    “也许我们已经达到了那种程度,也许还没有,说不准!”

    “你的买卖顺利吗?”

    “哎!宝石生意当然不错。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生意不好,或许我会为了1亿日元杀死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正因为你们在怀疑我,这才又来调查,又解剖尸体的吧,不对吗?”

    “遇到这种事件,一般都要调查的。”山下警察斩钉截铁地说。

    滨田耸了一下肩说道:“请你们想想,如果我想杀她,肯定会在远海无人看见的地方杀的。昨天,这条船所处的位置,离海岸至多有200米远。而且,来往的电车一会儿一趟。要是在这里杀她,那会有多少目睹者呀!昨天,正好有趟列车通过。有人看到她落水啦!唉!多亏有他们作证,我才幸好没落个将她推下海的嫌疑。”

    “但还不能说完全得到证明!”山下警察插话道。

    “还要怎么着?”

    “确实没有人看见那位姑娘是被人推下海的。不过,所有的证词都很含糊,因为都是在行驶的列车上看到的。这也难怪,就说野见裕子穿的衣服吧,每个人的证词都不一样。”

    “不过,警察!那五个证人,没有一人说是我把人推下海的吧?”

    “是的。他们只说是掉到海里的。”

    “那我不就没关系了吗?首先,我想没有哪个人会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请你们不要节外生枝了。如果认为上保险值值得怀疑的话,我宁愿不受理。对我来说,1亿日元算不了什么大金额,捐献给社会事业也行。”

    “那是你的自由。”

    “你那带刺的口吻,我可受不了。光顾我商店的客人中,也有警察上级部打长官的夫人,我会把你们如此待人的事传递上去的。明天,我取到她的遗体,送回东京去。所以,今天我想安静地休息休息,请你们走吧!”

    滨田涨红着脸,没好气地对龟井和山下说。

    两位刑警只好走下船。因为,对方即使是嫌疑犯,但目前还不是犯人。

    龟井和山下顺码头往回走着。

    “你是怎么认为的呢?那个男子清白吗?”山下问道。

    两人并排走着。

    “是啊!如果他是罪犯的话,都可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杀人的呀!”

    “怎么讲呢?”

    “滨田刚才说了,他要想杀人,应该在看不见人影的远海上杀吧!”

    “嗯。”

    “但是,他那样做,也许没有人看到杀人的情景。反过来,他说,姑娘是掉到海里的,也会没人看到的。虽说找不到杀人的证据,但同样也无法证明他没有杀人。这样就会留下疑惑。凡有头脑的男子,都不会干那种蠢事。所以,滨田是在撒谎。假如滨田就是罪犯,他在人能看见的近海杀人,肯定是蓄谋已久的。”

    “这么说,列车正好通过不是偶然的,而是根据列车通过的时间,将姑娘推进海里的。”

    “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坐新型列车‘温泉’21次是第一次。车窗玻璃很大。中间四节车厢的座席面向着海。前后两节车厢里也能清楚地看到大海。因此,我认为滨田为了能得到众多的目睹者,很早就在等待着那趟列车通过呢!”

    “有道理。”山下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五位目睹者都说,那位姑娘是掉到海里的。没有一个证词说是哪个男子推下去的。”

    “是啊!滨田肯定想利用‘温泉’21次列车的乘客。我儿子说,那个女人是头朝下掉到海里的。”

    “五位证人中也有这么说的。”

    “我就是怀疑这一点。一般掉入海中,要么是脚先入水,要么倾斜着,头朝下是不可能的。”

    “但是,怎么推下去的呢?”

    “刚才在船仓里,我看了船仓的玻璃窗和甲板一样高。我本以为船仓的玻璃是密封式的,但那条船的玻璃能打开。如果从玻璃窗伸出一根缆绳或带钩的棍子,挂在姑娘的脚上,会怎么样呢?姑娘的脚被什么东西一拉,不是就自然头朝下掉到海里了吗?”

    “有道理。”

    “巡洋舰在离海岸200米的地方,从海岸方向着,如果那位姑娘站在船仓的那边,船仓窗户外边的缆绳或带钩的棍棒不就看不见了吗?列车上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只能认为是姑娘失足落水的。我想这都是滨田预谋好的。”

    “也就是说,为了制造对自己有利的目睹者,滨田看准了列车通过的时间,才将那位姑娘推下海去的。”

    “但是,目睹者的证词并不象滨田想象的那样。所以,他现在肯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加之列车一闪而过,乘客自然看不清楚了。可是,这样下去难以澄清啊!”

    山下耸了耸肩。

    滨田的预谋,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五位目睹者没有了人说姑娘是被推下水的。这一点对滨田来说正中下怀。同时也是滨田预谋的关键所在。

    但是,其他方面的证词都很含糊。姑娘落入水中的姿势和她穿的衣服,都因为目睹者说法不一而出乎滨田的预料。

    更为糟糕的是,,滨田和女人的关系,一个个被揭露出来了。

    银座的宝石商店,也不象滨田所说的那样,生意很不好。

    因此,1亿日元的保险金对滨田已不是要与不要都行,而是早已望眼欲穿了。

    第二天,滨田领到野见裕子的尸体,用早已备好的汽车,由静岗送回东京。

    “请你回到东京后,仍然和我们保持一定的联系。”静岗县警察局的矢部警长对滨田嘱咐道。

    “还在怀疑我吗?”滨田瞪着矢部说。但是,矢部反瞪着他说:“目前,你是唯一值得怀疑的人!”


如果您喜欢,请把《神探十津川》,方便以后阅读神探十津川第四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神探十津川第四章并对神探十津川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