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知。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十七天,我上了时代杂志,被称为传奇。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三百六十七天,我完全失去新闻价值。
「布拉克先生,你……你已经死了?」
就是从医生这句话开始。
当时我正坐在看诊间里,对这句莫名其妙的宣判有点迷惘。
「我死了,怎么坐在这里跟你说话?」我不觉得很好笑,嘴里还含着温度计。
「可是……你的心跳……」医生拿着听诊器的手还在颤抖。
一旁的护士也张大了嘴巴,不晓得该怎么处理我的状况。
我皱眉,颇有不满。
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我都已经靠自己的力量走来急诊室了,绝对是个奇迹。现在这种节骨眼,无论再怎么没医学常识,都得先将插在我背上的那把刀拔出来吧?!
医生拿起微型手电筒,对着我的眼睛猛照。
护士从我的嘴里抽出温度计。
从他们的表情,我感觉不妙。
很不妙很不妙。
「瞳孔对光线没有反应。」医生试图镇定下来,语气却支支吾吾。
真是个烂医生,就算我伤得再重,也该说点什么鼓励的话吧?
「医生?」护士瞇着眼睛,歪着脸贴近温度计。
「嗯?」医生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摄氏二十五度,布拉克先生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啊。」护士的表情就像是吃坏了肚子。
医生像是压抑许久地抓头大叫:「什么不乐观!这个人分明就是死了啊!」
这一吼,急诊室里所有的医生护士都看了过来。
这种场面让我觉得被严重冒犯了,我拍着吼回去:「去你妈的!叫一个愿意帮我拔掉背上刀子的医生过来!」
「没有心跳!严重失温!瞳孔没有反应!你这不是死掉是什么!」医生崩溃。
「什么烂医院!等我出去一定开记者会踢爆你们!」我气炸了。
接下来的五分钟,我的衣服被剪开,胸前被贴上凉凉的小圆形铁片,启动开关,机器上的心电图只剩下水平的一条线。
搞屁啊,连一台象样的机器都没有吗?
「死透了。」一个痴肥的护士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一个权威模样的医生假装咳嗽:「要好好研究。」
一个在四十分钟前跌断腿的工人坐在急诊室病床上,眼神迷离地结论:「我不要跟这个人待在同一问房,我要立刻出院……」
即使他们都在比赛胡说八道,我还是相当坚持要将背上的刀子给拔出来。
拗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有一个猜拳输了的实习医生走过来,在好心护士的帮忙下、手忙脚乱将那把刀子慢慢抽出。
刀子拔出来的瞬间,并没有像我演过的B级黑道电影一样,血喷得到处都是。
老实说,我甚至一点感觉也没有。
几个医生不约而同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血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很浓稠,像是……停止流动很久似的。」
「依照这把刀子的长度跟刚刚拔出来的角度,应该确实刺破心脏才对啊!」
「确实是刺破了,因为完全没有心跳啊。」
「受了这种伤,别说走来医院,连开口拼单字都有问题了。」
「要研究病人受到什么感染吗?」
「呸,你当他生化殭尸啊?」
这些一点也不尊重我的对话持续了几分钟,根本就无视我的存在。
就在我进一步要求他们替我包扎伤口时,两个医生交换了眼神,迅速将我压在床上。另一个眼睛发红的医生着魔似的拿起电击器,大叫:「通电!」
我慌张大叫:「你们要干什么!」
护士训练有素地在我胸口涂上厚厚一层凉膏,一瞬间电击器就这么压了下来!
轰!
我听到电流在体内吱吱作响的恐怖声音,但除了恐惧,并没有想象中的痛。
心电图依然是安安静静的一条水平线。
「再通电!」另一个医生换手,高高举起电击器。
「等一下!你们没有权力……」我又急又气。
要命的电击器狠狠压住了我的胸口,我的身体又是一阵呼应式的狂震。
这些电红了眼的医生像是在比赛谁的手气好,每个人至少轮流电了我一次。
我觉得这家医院的设备真是太差劲了,一点作用都没有。
电久了,我不禁很想笑。
身为一个演员,我根本没有上过任何媒体版面,然而光是刚刚半小时之内发生的事,就可以让我上一次欧普拉的专访,还可以分两个礼拜播出。
不,不不不,那得看赖瑞金跟欧普拉谁出的价钱高些。
加油添醋一番,甚至可以写一本书。我那许久不见的经纪人一定会这么建议。
最后一个试手气的医生,高高举起冒着焦烟的电击器。
「心脏完全坏死了。」他郑重宣布。
我冷笑:「……真是稀奇啊。」
若电击器没坏,我才真的会被你们电死咧!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不再抗拒的我被推去做各式各样的精密检查。
从头到尾十几个医生亦步亦趋地跟着我,用许多我听不懂的医学名词大声讨论为什么我竟然还没死。
当我照完X光,还有一个白目医生要求跟我、还有没有心跳反应的心电图一起用手机合照。
我记住他的脸,打定主意一离开这里就找律师告死他,削一笔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