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水原由夏奇迹似地康复了;尽管晚了一学年,仍顺利从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就读。增山或许没对水原家提供赔偿,不过榎本认为应该是他默默在背后关照他们家。由于这种事不好问本人,所以只是猜测。
那件事结案后又过了六年,日本正式成立了第一个超能力者团体“日本超能力师协会”;隔年,增山与井山文乃结为连理。
榎本当然收到了婚礼的喜帖。
要是不知道两人认识的经过,以及之后的种种,或许还能取笑他:“臭小子,居然娶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太太。”但榎本实在没那个心情。后来,他陆陆续续听增山说了不少,深深明白他是下了多大的觉悟。
忘了是什么时候,增山曾不经意地说:
“我只是假设喔……假如本来没有超能力的人,能透过人为方式造成人格分裂,创造出全新、并且拥有超能力的第二人格……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增山说过,阻碍超能力发展的最大原因,是物理法则及不容动摇的既定观念,因此超能力才最容易在幼儿期被发现。
所以这段话的意思是:
文乃的个案若是被端上台面研究,人格分裂与超能力的因果关系很可能因此被解开,到时超能力者将能以人为方式制造。如果变成那样,势必出现想利用超能力者犯罪的人,这就是增山打从一开始最害怕的事。
为了避免这点,他才下定决心,独自拯救文乃。两人最后结了婚,生下爱丽丝,组织了家庭。增山想让文乃的心灵获得祥和的一片用心,榎本都知道。
这么说或许太冠冕堂皇了点,但他决定对增山与悦子偷情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对增山来说,与文乃共筑的家庭不是避风港,那是为了防止超能力被滥用,由他一人筑起的正义堡垒。无论进了家门或是出到外面,他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战斗;与人类的邪恶奋战、与社会的偏见奋战,甚至不惜对抗应该是同伴的其他超能力师。
无可讳言的,最想研究文乃这件个案的人,正是增山过去的顶头上司高锅逸雄。高锅目前是日本超能力师协会的常任理事,榎本不清楚他身为超能力者的实力如何,只知道他在政坛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没错,连警视厅公安部都盯上他。
警视厅公安部的动向,代表了国家及警察厅警备局的考量。说难听点,国家正在怀疑高锅逸雄率领的日本超能力师协会的部分派系想实施恐怖主义。
至少榎本不会因此一竿子打翻所有的超能力师,因为里面也有像增山这种人,还有像悦子、中井、高原和那个宇川明美一样,只是想靠超能力谋生的人;他们只是想接纳自己的力量,在帮助人们的同时,也能做真正的自己。不,不只是增山超能力师事务所的人,榎本相信绝大部分超能力师都是如此。他们虽不像文乃那么极端,但也或多或少对自己的力量感到可耻、害怕、想把它隐藏起来。他们光是每天活着,日子就充满考验。
为了替超能力者开创能安心工作的环境,必须先改善社会风气——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增山每天都鞠躬尽瘁,肩上的担子日益沉重。明明如此,他却动不动就嫌麻烦,榎本甚至想挖苦他:“少骗人了,你比任何人都爱自找麻烦!”但他当然说不出口,知道说了也是白搭。
榎本所能做的,顶多就是像这样陪他喝酒聊天,并且若无其事地把警察内部的动向告诉他。
“我明白了,这部分我也会注意的。”
“啊,你不用太神经质,警察盯上超能力师本来就可以想见,这已经是一种习惯或是直觉反应了,反正大概就是那一类的。由外部人士监察协会的案子也吵好几年了,我看只是想坐大国家权力吧……”
语毕,增山露出平时的笑容,从盘子里夹起一只盐煮虾子。
“啊……我喜欢吃虾子,但为什么是这种的……剥虾壳麻烦死了。”
又是那句口头禅。
“就叫你用超能力剥啊。”
“榎本兄,你到底要我说几百次?超能力才没那么方便。”
“真的吗?用力摇摇里面的虾肉,壳应该会变得比较好剥吧?”
增山傻眼地慢慢摇着头:“开什么玩笑?哪有可能只摇虾肉……”
“明明是你笨手笨脚。”
“对啦,我就是笨手笨脚,所以才讨厌剥虾壳啊。”
“少罗嗦,给我动手慢慢剥!每个人都是这样吃的!”
榎本和增山竟然认识二十年了,富山也在几年前殉职。经历过这些事,榎本最近开始觉得——不管世界上发生任何事都吓不倒他。
所以,谁能保证超能力不能用来剥虾壳?榎本是真心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