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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冰心是在女儿的惊叫声中醒过来的,常婷婷在哭,边哭边说:“小姨死了,小姨真的死了……”
胡冰心抱着女儿,边给她擦着惊出的冷汗,边说:“婷婷,小姨没死,小姨怎么会死呢?小姨好好的,她的病很快就好了,等小姨的病好了就可以开车带婷婷去玩了。婷婷乖,不哭了,好吗?”
常婷婷继续哭着说:“妈妈骗人,小姨真的死了,我亲眼看到小姨被一辆汽车撞飞了出去,她掉在地上后就死了,流了满地的血。我还看到一个长得很瘦的老头朝我走过来,对我说,小姨活不了了,还让我回来告诉妈妈,小姨真的是死了,呜呜呜——”
难道婷婷梦见父亲了,父亲怎么会走入婷婷的梦中呢?想着想着,胡冰心就心惊肉跳。但她还是抱着女儿,给她擦着泪水:“婷婷乖,妈妈怎么会骗婷婷呢,小姨真的没有死,她只是生病了,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和我,还有爸爸,都会生病的。你是太想你小姨了,担心小姨才会做这样的噩梦的,婷婷,你是在做梦,梦是不真实的。婷婷放心,小姨很快会好起来的,小姨只要病好了,妈妈马上就带你去看她,好吗?”
常婷婷哽咽着说:“妈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胡冰心肯定地说:“妈妈说的都是真的,相信妈妈,乖女儿,不哭了,好好睡觉,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
常婷婷为什么总是夜惊,总是做杨子楠死去的梦,这是为什么?胡冰心不得而知。胡冰心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她什么问题也没有,也许是受了什么惊吓,只要好好安抚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今天晚上常婷婷竟然梦见父亲了,这让胡冰心恐惧,女儿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她也很少给女儿讲父亲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梦见父亲呢?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玄机?或者说是一种暗示?也许父亲一直跟着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他会出现在这个家里,让婷婷给看到了?
不,不可能!胡冰心的心在尖叫。
常婷婷此时依偎在胡冰心的怀里,有了一种安全感,但她不知道这种安全感能够维持多久,所以,她的眸子里还充满了许多疑虑。
常代远听到女儿的尖叫,也走过来了。
他埋怨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自从你认了杨子楠这个妹妹,我们家就没有安宁过!”
胡冰心对常代远说:“你不要吵了,婷婷刚刚平静下来!”
胡冰心理解丈夫的心情明,杨子楠出事后,她的确冷落了这个家,常代远也不容易,工作和家庭的事情折磨着他,他有些怨言也是应该的。
常代远听了胡冰心的话,嘟哝着走出去了。
胡冰心把常婷婷哄睡之后,觉得自己的心刀割般的痛,她猛然想起了杨子楠,是不是她发生什么事情了?胡冰心把女儿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于是走到客厅里去给杨子楠家里打电话。在她离开女儿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有个高大的影子站在女儿的房间,胡冰心差点叫出来,那影子一晃就不见了。女儿的梦让她心神不宁!
杨子楠家里没有人接电话,许久也没有人接电话。
胡冰心的头疼痛极了,像有尖锐的东西钻着自己的脑壳。
杨子楠一定出什么问题了,还有陈姨,她怎么不在呢?
她是不是也和杨子楠一样出了问题?
胡冰心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卧室里的灯还亮着,常代远没有合眼,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在考虑着什么问题。胡冰心进来后,常代远闭上了眼睛,他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胡冰心的不满。
胡冰心的头还是剧烈地疼痛,她强忍住疼痛对常代远说:“我知道你没有睡,也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代远,你不要对我这样,好吗?等子楠的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的问题都是暂时的,代远,你帮助我和子楠渡过这个难关,好吗?你不也说子楠是很好的姑娘吗?我们的重逢你不也很高兴吗?等子楠恢复正常后,我会加倍地对你好的!”
常代远睁开了眼睛:“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我明天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够因为你妹妹的事情把工作丢了,现在花店也出事了,如果我工作丢了,我看我们要喝西北风了!我现在要睡觉,明白吗?睡觉!我不想听你唠叨!”
常代远说完就用被子蒙住了头,根本就不理会胡冰心。
胡冰心的眼睛热乎乎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强忍住头痛对常代远说:“代远,对不起,我现在马上就要去杨子楠家,麻烦你照顾一下婷婷。”
常代远把蒙住头的被子撩开,猛地坐起来,气呼呼地说:“这什么时候了,你去杨子楠家做什么?”
胡冰心含着泪说:“子楠可能出事了,我刚才打了她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
常代远说:“这个时候,都睡得死死的,不接电话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你要去的话,我不拦你,你自己决定,反正在我们和你妹妹之间,你妹妹是最重要的!”
胡冰心默默地走出了卧室,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穿好衣服,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家。
胡冰心来到杨子楠家时,发现杨子楠家的门洞开着。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站在杨子楠的家门口,不敢踏进去,她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场面。胡冰心浑身冰冷,禁不住颤抖起来。她仿佛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从杨子楠的家里弥漫开来。
难道婷婷做的梦变成了现实,难道父亲真的要借婷婷的口告诉自己,子楠已经死了?此时,胡冰心的头不痛了,大脑十分清醒。她心里说:“父亲,你告诉我,子楠是不是出事?你如果在天有灵,请你告诉我,哪怕是给我一个简单的暗示。”
胡冰心站了一会儿,房里房外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杨子楠的家里。杨子楠家里客厅和卧室里的灯都没有关,卧室的门开着。
胡冰心叫了声:“陈姨——”
没有人回答她,陈姨睡觉的小房间的门紧闭着。
胡冰心快步冲进了杨子楠的卧室里,卧室里没有杨子楠的身影。卧室里卫生间的门关着,胡冰心走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她闻到一股臭味,杨子楠上完厕所,陈姨竟然没有冲水。胡冰心把抽水马桶冲干净后,又回到了杨子楠的卧室,房间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她们会到哪里去了呢?胡冰心突然看到地板上有一枝塑料玫瑰花,她捡起了那枝塑料玫瑰花,这假花是谁放在这里的呢?也许真的是有人来过,带着这枝假花闯入了杨子楠的家里,带走了杨子楠。
胡冰心的心都碎了:“子楠,你在哪里?父亲,我没有照顾好子楠,我把她给丢了!”
胡冰心拿着那枝塑料玫瑰花走出了杨子楠的卧室,来到了客厅里。她含泪的目光落在了陈姨小房间紧闭的门上:“子楠和陈姨会不会在这里面?”
胡冰心仿佛听到了呼吸的声音,呼吸声来自陈姨的小房间?
她走过去,把耳朵贴在小房间的门上,企图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伸出手推开了这扇门,小房间里一片黑暗,她打亮了灯,喊了声:“陈姨——”
陈姨的小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
胡冰心怀着焦虑的心情找遍了杨子楠家的每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杨子楠和陈姨的影子,那股血腥味却越来越浓重,胡冰心在绝望中想起了张广明警官。
胡冰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接通张广明的电话后,她大声而嘶哑地说:“张警官,你赶快来呀,子楠她失踪了——”
张广明赶到杨子楠家时,胡冰心手中拿着那枝塑料玫瑰花,眼泪汪汪六神无主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张广明的到来,让胡冰心看到了些许的希望,她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张警官,你终于来了!”
张广明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冰心说:“我今天晚上感觉到子楠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打电话过来,结果没有人接电话,我着急了,就赶了过来,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杨子楠和陈姨都不见了……”
张广明和胡冰心正说着话,杨子楠和老光一起回来了,他们出现在杨子楠家门口时,张广明和胡冰心感觉到不可思议。胡冰心疑惑地看着老光,这个古怪的男人为什么会和子楠在一起?他究竟把杨子楠带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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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左右,赤板大学像往常一样宁静,学生们正在上课。袁明也不例外,他也正在听厉凌云老师的现代文学课。厉凌云是个独身主义者,袁明经常听着听着他的课就会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假如厉教授哪天真正爱上一个女人了,他会不会改变自己?袁明知道,平常和厉教授是死党的张文波死于顾公馆的那场大火后,他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提醒自己的学生们不要相信爱情,仿佛张文波是死于爱情。张文波教授的死在赤板大学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再大的波澜也会平息,大学校园里似乎具备一种自我消化的功能,会把很多看上去不得了的波澜消化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厉凌云在口若悬河地讲着课,袁明却在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他刚刚和女朋友分手,分手的原因是他看上了另外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对他冷若冰霜,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得到那个女同学。袁明相信没有攻不破的城堡,他又让自己那个靠养猪场发家的老板父亲给自己的银行卡上打入了10万块钱,无论怎么样,他就是用钱砸也要把那个女同学砸成自己的女朋友!袁明一直认为,有钱就有爱情,所以,他不相信老是和自己借钱的张小龙能够真正地得到美术系的宋文娴。想起张小龙,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他了,他没有回宿舍里来睡觉,也不见他来上课,他会跑哪里去呢?
就在这个时候,大学保卫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把袁明叫了出去。
袁明走出教室后问那工作人员:“为什么找我?”
那个工作人员神情严肃地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袁明摸不着头脑了,心里有些不安,但他心里说:“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去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袁明被那个工作人员带到了保卫处的办公室,他看到了两个警察。工作人员把袁明介绍给其中一个高大的警察:“张警官,这就是袁明,张小龙的室友。”
这个高大的警察就是张广明,他拿出一张画像对袁明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袁明看了看画像说:“这不就是张小龙嘛!”
张广明认真地问:“你确定?”
袁明肯定地说:“确实是张小龙,没有错的。”
张广明收起了那幅画像,笑着说:“袁明同学,你别紧张,找你来,就是指认这张画像是不是张小龙,另外,还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张小龙的事情。”
袁明不知道张小龙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试探地问:“张小龙出什么事了?”
张广明停顿了一下说:“实话告诉你吧,张小龙涉嫌抢劫杀人,我们现在正在找他,你知道他会到哪里去吗?”
袁明的脸色变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张小龙会干抢劫杀人的事情,这可是重罪呀!袁明心里有点后悔,后悔张小龙最后一次借钱时没有借给他,假如把钱借给他了,他也许就不会犯罪了!袁明说:“怎么会这样呢,他平常还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的。对了,他最近好像在谈恋爱,谈恋爱是很花钱的,他还向我借过钱。”
张广明注视着袁明:“你说他最近在谈恋爱?”
袁明点了点头。
张广明又问:“你知道他和谁谈恋爱吗?”
袁明眨了眨眼睛说:“好像是美术系的宋文娴……”
……
窗外阳光灿烂,宋文娴点燃一支香烟,面对着画架上名为《扭曲》的油画出神,这是她刚刚画完的油画,油画中一个裸体男子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一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整个脸部扭曲着,眼睛里充满了疯狂绝望悲伤和恐惧。宋文娴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这幅油画,就想起了张小龙,是的,是她让张小龙疯狂,让她为了自己不顾一切!此时张小龙在哪里?她真想发个消息,把他召来,和他缠绵一番。
这时,响起了门铃声。
宋文娴摁灭了香烟,来到了门边,会是谁呢?难道是张小龙?她和他强调过的,没有得到她的指令是不能够自作主张来到这里的。宋文娴问了一声:“谁?”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我们是警察,请开门!”
宋文娴说:“警察了不起呀,什么事?”
门外的男人声音强硬起来:“请你开门,没事找你干什么!”
宋文娴也强硬起来:“你不说什么事情,我是不会开门的,我又没有犯法,凭什么要给你开门!况且,你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我还不知道呢!”
门外的男人说:“宋文娴,你赶快开门,不要和我强词夺理了,和你直说了吧,我们找你,是关于张小龙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我们你不认识张小龙,快开门!”
宋文娴的声音变得有些软了,但她还是坚持着:“张小龙关我什么事情?我要是不开门,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难道要破门而入强闯民居不成!”
门外的男人说:“你要不开门,后果自负!”
宋文娴把门打开,露出一条门缝,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其中一个比较矮小的警察猛地推门进来,在宋文娴的屋子里搜索了一遍,然后走到高个警察的面前说:“张队,这屋里没有张小龙!他会不会跑了?”
张广明看了看穿着皱巴巴的棉布睡袍,头发蓬乱,又有几分姿色的宋文娴说:“你就是宋文娴?”
宋文娴看看他们的阵势有些不对,声音低了下来:“我是宋文娴。”
张广明的目光落在了那幅油画上:“你画的这个人就是张小龙?”
宋文娴点了点头。
张广明冷峻地对她说:“刚才张小龙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宋文娴说:“没有,自从那天晚上来后就一直没有来过。”
张广明说:“哪天晚上?”
宋文娴想了想说:“大前天晚上吧。”
张广明说:“你确定?”
宋文娴的目光躲避着张广明:“确定。”
张广明说:“那天晚上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宋文娴说:“没有,晚上十二点多他才来的,而且来得很突然,我都没有想到他会来。”
张广明说:“他来干什么?”
宋文娴说:“这——”
张广明说:“难道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吗?说实话,这样对你有好处!”
宋文娴知道张小龙一定出什么大事了,否则这个警察不会像对待犯人一样和她说话。宋文娴低声说:“他来了后,我们就一起做了爱,做完爱,他就走了。”
张广明说:“就这些吗?你再想想!千万不要漏掉什么!”
宋文娴的心理防线被张广明鹰隼般的目光冲垮了,宋文娴说:“他给我送钱来了——”
张广明说:“多少钱?”
宋文娴说:“2000多元。”
张广明说:“你为什么要他送钱给你?”
宋文娴说:“我没有叫他送钱给我,是他自己要给我的,他说他爱我!”
张广明冷笑了一声:“是吗?你最好说实话!”
宋文娴低下了头:“我和他说过,我父亲得了绝症——”
张广明说:“张小龙真的对你一片痴心呀!你知道他那两千多块钱是从哪里来的吗?”
宋文娴摇了摇头。
张广明说:“那是抢来的,从宝成公园外面的那个花店里抢来的!为了抢这两千多块钱,张小龙差点就杀了一个人,一个无辜的人!宋文娴,你知道吗,这就是张小龙对你的爱!这种爱太可怕了!”
宋文娴听完张广明的话,浑身瑟瑟发抖,她突然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信封,然后把信封递给张广明,颤抖地说:“警察同志,我不知道他去抢劫,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我怎么也不会收下这些钱的!我也没有让他去抢劫,他抢劫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些钱是他给我的,我一分钱都没有动,说实话,我还想还给他的!现在,我把这些钱给你们,请你还给受害者!……”
张广明接过那个信封,交给了矮个子警察说:“你点点,给她写个收条!”
然后,张广明满脸肃杀地对宋文娴说:“你知道他会躲在哪里吗?”
宋文娴慌乱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其实,我和他只是一般的朋友,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会躲到哪里,如果他来找我,我一定向你们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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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陈姨的头发全白了。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个烂桃子。悲伤使陈姨的脸丑陋了,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充满了阴影。陈姨在正午的阳光下行走,她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里待了几个小时,面对张北风的尸体,陈姨流干了泪。陈姨永远不会忘记张北风临死前痛苦的表情,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陈姨的手腕,坚硬的指甲抠进了陈姨手腕的皮肉里。张北风的喉结起伏了几下,大口地呼出了几口粗气,就突兀着眼珠离开了人世,他死不瞑目呀。张北风死后,尸体就被送到了殡仪馆,陈姨一路跟过去,在殡仪馆里陪老伴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可张北风再也听不见了。
陈姨不知道儿子张小龙此时在哪里。
她也不知道抢劫胡冰心花店的那个人就是张小龙。
陈姨对张小龙是爱恨交加,她要让儿子见张北风最后一面,才能让张北风火化。
陈姨一路悲伤地走着,她往杨子楠的家一步一步走去,每走到一个电话亭,她都要给张小龙的手机打个电话,张小龙的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陈姨想,只要不找到张小龙,她就不会让张北风的尸体火化。她去赤板大学找过儿子,袁明告诉她,张小龙根本就不在学校里,他也好几天没有见到张小龙了,袁明没有告诉陈姨警察在抓捕张小龙的事情,张警官交代过他,在没有抓获到张小龙之前,千万不要告诉他的家人,怕张小龙的家人给他通风报信。张小龙此时在哪里,陈姨一无所知,她相信,只要他没有钱花了,一定会来找她的,陈姨等待着,痛苦地等待着!
很快就要入冬了,灿烂的阳光下,陈姨也觉得寒冷。就要进入新月小区,一阵冷风吹过来,陈姨身心都在颤栗。她想起了杨子楠,杨子楠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如果杨子楠有个三长两短,她该负什么样的责任?陈姨心里说:“子楠,我对不起你,胡小姐,我也对不起你,我做出那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是出于无奈呀!请你们原谅我!下辈子我再报答你们!”
陈姨打开了杨子楠的家门,听见了胡冰心说话的声音:“子楠,你别害怕,姐姐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姐姐愿意一生一世陪着你;你会没事的,刚才李大夫说了,你比以前好多了,只要坚持针灸治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希望你好起来,比如你姐姐我,还有你姐夫,还有你的侄女婷婷,还有李大夫……特别是婷婷,她多么希望你安然无恙呀,为了你,她天天晚上都做噩梦……”
陈姨听到胡冰心的话,知道杨子楠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也知道她没有醒来,这让她惶恐而又有几分窃喜,惶恐的是那枝塑料玫瑰花留在了杨子楠的卧室里,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胡冰心对她的怀疑,窃喜的是杨子楠也许受到了玫瑰花的刺激,不可能很快恢复记忆。
陈姨神情紧张地走进了杨子楠的卧室。
胡冰心还在和杨子楠说话,杨子楠侧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不清楚是醒着还是在酣睡之中,失忆中的杨子楠在酣睡时是很难被吵醒的,哪怕窗外的天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炸雷。
陈姨的出现让胡冰心吃了一惊:“你,你——”
“胡小姐,对不起!”陈姨不敢用正眼看她,怯弱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胡冰心心里有气,话语冰冷:“你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能够抛下子楠离开?甚至连一个招呼也不打!我和你讲过的,子楠身边不能没有人,你要去做什么事情,不是不可以,你至少也应该和我打个电话呀,等我来了你再走也不迟呀!我是多么地相信你,还给你加工资!”
陈姨的眼睛涌过一股热潮,可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她抬起头无奈地说:“对不起,胡小姐,请原谅我的过错!我保证,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胡冰心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陈姨不想告诉胡冰心真相,张北风的死是她最大的痛,她不想让胡冰心知道。陈姨可怜巴巴地说:“胡小姐,我家里碰到了很大的事情,所以我急急忙忙离开了,没有来得及打电话给你,我想我马上就会回来的,没有想到没有及时赶回来,对不起,胡小姐!我没有尽到责任,你可以扣我的工资,我保证,真的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否则,你就辞了我。胡小姐,让你为难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胡冰心看着陈姨,奇怪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花白的没有光泽的头发,红肿的眼睛,死灰的脸……胡冰心的心柔软起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呀,也许她的确遇到了很难办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贸然离开的。况且,陈姨在杨子楠失忆以来勤勤恳恳地照顾杨子楠,也没有出什么差错,胡冰心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陈姨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那枝塑料玫瑰花。
此时,杨子楠还是闭着眼睛,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情景:
那是个夏天的晚上,她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有一个人让她到赤板市最高级的云天宾馆里去……她推开宾馆房间虚掩的门就看到了他,他正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那张大床的白色枕头上放着一枝鲜艳的玫瑰花,玫瑰花使她紧张而且恐惧。
这是个干瘦的老头,他叫杨怀庆,对,他叫杨怀庆!
杨怀庆见她进来,马上挂掉了电话,站起来,朝她迎过来。
穿着白色热裤和粉红色无袖V字领t恤的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又青春明媚,只是她的脸上有一丝阴郁。
杨怀庆满脸堆笑,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对她说:“心肝,你来了,等你老半天了呀!”
她听到“心肝”这个词就一阵恶心,这个词从这个满脸老人斑的人嘴巴里说出来,显得多么的矫情和无耻!
她皱了皱眉头,冷漠地说:“你怎么来了?”
杨怀庆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心肝,我想你呀!”
……她赤身裸体地平躺在那张大床上,手脚僵硬,多少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姿势。她鲜嫩而有弹性的肉体发出凝脂般白莹莹的光泽,杨怀庆昏花的老眼变得炬亮,干枯的手拿着那枝玫瑰花。
杨怀庆走到门边,像是检查了一下房间的门有没有关紧,生怕什么人会突然闯入。他手举着那枝鲜艳的玫瑰花,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充满了古怪而复杂的神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似乎悲伤,又似喜欢……他口里喃喃地说着:“心肝,我亲亲的心肝,你是我纯洁如玉的宝贝,世上唯一的女人……你不会背叛我,永远不会,我亲亲的心肝……”
杨怀庆像是在进行着一个神秘的仪式,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有她的体香,有玫瑰花的香味,还有杨怀庆身上散发出来的腐朽气息……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此时,她鲜活的灵魂已经不在这个房间了,剩下的是一具早已经死去的麻木了的肉体……杨怀庆把那枝玫瑰花放在了她光洁扁平的肚子上,然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脚丫子,他俯下身,凑近了她的脚丫子,使劲地闻了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把她秀气的脚趾含在了嘴巴里……
杨怀庆粗重地喘息着,舌头在她的身上游动……
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了!一个年轻男子闯了进来,他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年轻男子就是王欢,对,他叫王欢,是她的恋人。
王欢的突然闯入,让她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私处。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在王欢的脸上变幻着,他抓住了杨怀庆的头发,一把把他从她的身上提了起来。面对疯狂暴怒的王欢,嘴唇上满是口水的杨怀庆说:“你看到了吧?一切你都看到了吧?她是我的心肝,我的宝贝,谁也夺不走她,她也不可能背叛我……”
王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狠狠地掐住了了杨怀庆的脖子,杨怀庆喉咙里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声音,他浑黄的眼珠子突兀着,像是要弹出来!
她十分清楚,如果此时不制止王欢,就要出人命了!她哀嚎了一声,用尽所有的力量朝王欢扑了过去,大喊着:“王欢,你住手!”她用手去抓王欢死死掐住杨怀庆脖子的手,王欢却毫不放松。她像只母狼般咬住了王欢的手,牙扎入了王欢的皮肉,她感觉到了咸腥的血的味道。王欢大叫了一声,放松了手,杨怀庆瘫软地倒在地上。
王欢推开了她,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被她咬伤渗出鲜血的手腕,木然地看着她。
她朝王欢声嘶力竭地喊叫:“你给我出去,出去——”
王欢的眼睛里淌下了泪水。
这时,缓过一口气来的杨怀庆发出了阴森的叽叽的笑声:“她是我的心肝,谁也夺不走她,哪怕我死——”
王欢讷讷地对她说:“他说的是真的?”
她无言以对。
王欢又问:“他说的是真的?回答我!杨子楠,你回答我!”
她还是无言以对。
王欢低下了头,转身狂奔而去。她走过去,使劲地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呜呜地痛哭起来。杨怀庆阴森地说:“是我告诉他你今天晚上要和我在一起,刚才是我给他留了门,门和你刚刚进来时那样,是虚掩的。我的心肝!谁也夺不走你……”
她终于知道,这是杨怀庆的一个阴谋,其实他早就来到赤板了,他知道她有了恋人,他恶毒地设下了一个局,等他们来钻。那枝玫瑰花在地上被踩得七零八落,破碎的花瓣是她心中滴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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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赤板市的灯红酒绿离张小龙十分遥远,他在这个城市里是一只丧家之犬,他不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夜晚他也不敢轻易地乱闯,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些警察在想方设法地抓捕他。张小龙躲在一个烂尾楼的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此时的他饥寒交迫。
张小龙抖抖索索地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破旧的手机,开了机。这两天,他不敢轻易地开机,他知道手机很快就没有电了。开机后,他最想看到的是宋文娴的信息,如果能够看到宋文娴发来的信息,他冒死也会赶过去和她相会的,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张小龙异常的失望,难道宋文娴把自己忘记了?难道她又和某个男人在一起?黑暗中,张小龙的牙咬得嘎嘎作响。
张小龙决定给宋文娴打个电话,可他拨了几次,手机里传出这样的声音:“您拨的用户已停机……”宋文娴的手机为什么停机?张小龙不清楚,她是不是因为要省出钱来给父亲治病,才把手机停掉的呢?张小龙自欺欺人地想,文娴,我要帮助你渡过难关!可又有谁帮他渡过难关呢?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一口饭吃和一丝可怜的关怀!
张小龙想起了母亲,他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冰冷的尸体还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里。他不敢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让他感觉到了心痛,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让他心痛,一个是母亲,另外一个是宋文娴。母亲如果知道他抢劫后会怎么样?他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一定会痛不欲生。
张小龙的耳朵竖了起来,他听到了警车的声音隐隐地传过来。
张小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黑暗中,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浑身寒冷无比,牙关打颤!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就是朝这个烂尾楼开过来的,张小龙想,自己的末日是不是要来临了呢?他想逃,可是又不知道往哪里逃。他蜷缩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