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p>
许是我挑选的埋骨之地实在太过偏僻。</p>
在走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我终于在最近的公路上打到了一辆出租。</p>
在后视镜里，我看到司机师傅的表情从警惕渐渐变成好奇。</p>
等将我送到目的地以后，那略带探究的视线最终变成了诧异。</p>
「小姑娘，别墅区的工作可不好做，这些有钱人太挑剔了，一般人伺候不了。」</p>
我冲着司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谢谢大叔，不过我不是来上班的，我家在这。」</p>
我上前开门，却发现无论是记忆中的密码还是我的指纹，都打不开这扇门了。</p>
距离我彻底搬离这栋别墅仅仅过去了三个月。</p>
「现在的小姑娘虚荣心太过，都不懂劳动最光荣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
看着司机开车绝尘而去留下的汽车尾气，虚荣的顾以安面无表情地摁下了门铃。</p>
过了许久都没人开门。</p>
顾以安尝试拨打廉女士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p>
老把戏了。</p>
廉女士接不接我电话一向全看心情。</p>
给廉女士打电话若是打十个，有一个能接就不错了。</p>
我发信息给廉女士：我在家门口。</p>
消息石沉大海。</p>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p>
我裹了裹身上到脚的羽绒服，冷风已经透到了骨子里，双脚麻木的没了知觉。</p>
在出租车上积蓄的那点温度早已消耗殆尽。</p>
胃里突然开始绞痛。</p>
从知道自己的病情以后，我这两天一直处于莫名的兴奋状态。</p>
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自己的财产和身后事，忙起来也顾不上好好吃饭。</p>
因为早已习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所以一直没什么饿意。</p>
没想到现在肠胃突然变得娇气起来。</p>
我忍着疼痛给廉女士又发了一条消息：再不开门，我就走了，想必没我的打扰你们会更开心。</p>
我知道她能看到。</p>
果然，没两分钟，在我面前一直固若金汤的大门从里面打了开来。</p>
「你威胁谁呢？都在为你金叔叔今晚的生日宴做准备，以为都和你一样整天游手好闲的。」</p>
廉女士40出头的年纪脸嫩得却不像话，明显日子过得舒心。</p>
一身高定礼服以及当季最新款珠宝，映衬的她整个人更是贵气逼人。</p>
而我和她隔着一道门槛，穿着平平无奇烂大街的黑色羽绒服，脚上的运动鞋沾满了土。</p>
整个人灰扑扑的。</p>
廉女士拧紧了眉头。</p>
「不是让你好好打扮么？你穿这一身回来是故意想让我丢人是吧。」</p>
「那我走？」</p>
走是不可能走的，但明显廉女士当真了。</p>
若是以往她早就不耐烦地让我哪儿来的滚哪儿去。</p>
今天却一反常态。</p>
「别废话，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把自己整利落了。</p>
「你金叔叔和珍珠已经去宴会厅了。</p>
「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走了。</p>
「真是耽误事儿。」</p>
看我站着没说话，她不耐烦地说，「还不滚进来。」</p>
难得不是滚出去，而是滚进来。</p>
我觉着受宠若惊。</p>
游魂儿似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突然被廉女士叫住。</p>
「你去二楼的客房洗漱收拾吧，我让张妈给你准备今天要穿的衣服。」</p>
我没忽略廉女士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p>
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我勉强扯了扯嘴角，掠过廉女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p>
「我说什么你都不听，随你吧。」</p>
我没管气地跳脚的廉女士，径直来到了角落的房间，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有这么一扇门。</p>
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里，这个本来被称作杂物室的屋子我已经住了七八年了。</p>
我打开卧室的门，迎面而来一股子腌酱菜的味道。</p>
浓郁得像是来到了酱菜加工车间。</p>
扫了眼我不大的卧室。</p>
床褥被卷起放在一边，床上和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酱菜坛子。</p>
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p>
我搬出去三个月。</p>
不仅打不开这个家的门。</p>
这间背阴狭小的卧室终究也是没能保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