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全国警察都在找他,你就这么相信他?你知道他什么居心?荣荣,这不是玩刺激的时候呀,我以为你心里有分寸的。”
伍凤荣吐了口烟,抛出沉默作答。他不说赵新涛大概也能猜出答案,感情的事情没法说明白,而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只有他们知道,赵新涛是不可能体会的。赵新涛是出于好意,他对周延聆的戒备是合情合理的,打人只是想给周延聆一个警告。这个方式当然不对,伍凤荣也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他可以接受赵新涛质疑他的判断,但一句话不说就打人就太自以为是了。赵新涛是列车长不是御前侍卫,不用急吼吼地冲在第一线护驾。
“你真喜欢他?”赵新涛问。
伍凤荣扔掉烟头,坏笑:“我喜欢的人多了,偶尔喜欢上一两个人渣不是很正常吗?”不等赵新涛回答,他继续说:“老他妈这么没日没夜地在山里跑,总得给我点消遣。就当是根新鲜黄瓜,说不定明天就换个别的玩意儿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有个长久定性?”
赵新涛听不下去了,伍凤荣说话从来没有遮拦,就算到了上司领导面前,也从不忌讳。
“再喜欢不能和工作搅合在一起。你要消遣还不容易?既然是条老黄瓜,趁早换根年轻的。”
良久,伍凤荣叹气:“我想给他一次机会。”
赵新涛问:“你是有证据还是有情结?”
伍凤荣说:“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我很难给你。新涛,他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候,我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的人生毁了。把他交给警察不容易吗?我不能做吗?当然可以,我什么责任都不用担,什么风险都不用算,说不定还能再被表彰一次。全国二级通缉犯在我手里抓到,还要什么金徽,直接在我脑门上刺‘功德’两个字不是更好?但是我没法这样做,拿他的命去换功德,我做不到,只要还有一点迹象能说明他真的是无辜被卷入的,我就愿意去验证。我也只能请你给他一个机会,如果最后证明他真的杀人了,我伍凤荣引咎辞职,绝对不说二话,我愿意发这个誓。”
“你!”赵新涛气急:“现在把他交给警察才是对大多数人好。他就算无辜,警察会调查呀。你难道比刑警更厉害?更懂得判案?”
“他就在车站和保安说了一句话,差点被人拿刀捅,要是他妈的能等到刑警,我也愿意。”
“你这是被他忽悠了!你把人都喊来,咱们举手投票。”
伍凤荣双眼眯起,脸黑如墨:“你现在拿民主跟我说话?赵新涛,当初你这个副列车长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没有我去局里谈话力推,你他妈现在还在锅炉房烧煤!别跟我说什么多数少数,都是人,一个都不能委屈!”
赵新涛被他喝得立即噤声。提拔他这个副列车长的时候,是伍凤荣到局里和领导恳谈力保,才把他特别提拔上来当副列车长,因为伍凤荣和他搭档多年,和他共事最顺手,当然要让自己最信任的人做二把手。伍凤荣那时候风头正大,刚刚拿了表彰,局里重视他,给他配个喜欢的下属也就理所当然。否则,无论是资历、能力、人缘,赵新涛都远远够不着这个位置。
“对不起对不起,荣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怕……也觉得没必要……”赵新涛心有戚戚地说:“你要是不舍得委屈他,就当个消遣玩玩也没什么。”
“什么话,说得我和昏君似的。”
赵新涛又陪笑了几句,气氛才缓和回来。
作者有话说
周 · 专业假摔碰瓷 · 真戏精 · 延聆
赵新涛是好人,就是太忠心护主了,不要担心~
13. 桐州这个地方水土不好
周延聆在六号车厢找到了黄野。黄野像根巧克力棒,黑皮细骨,腮边晒出一枚一枚的老斑,发际线后退得厉害,短寸发灰,和泼了刷白剂的冬草似的。他把脚上的软胶军鞋脱了,身体前倾着揉脚,趾头缝儿里攒着厚厚的泥块,拿指甲一刮,毕毕剥剥地掉了一地泥屑。
周延聆在他身边坐下,拿桐州老话搭腔:“老哥不好意思,我电话坏了,能不能借个电话打一下?给老板报个平安。”
黄野挥挥手很不耐烦地说:“找别人借去。”
周延聆露出业务性的笑容,继续央求:“问了第三个了,老哥你行行好吧,就五分钟,我坐在这里你看我打完就还给你了。电话要是打不通,老板要把我炒鱿鱼的。”
好话说尽了,人家不仅不借,还生气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呢?说了不借就是不借,别烦人,不然揍你!”
“好好好,不借就不借了,”周延聆退了退身子,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作出唉声叹气的样子,像累极了不愿意再走动。等到有售货员经过,他要了两罐啤酒,一罐给了黄野,一罐自己抓在手上,易拉罐冻得手心发麻刺痛,他咬牙也忍了下来。
如果这个黄野是他要找的人,他主动送上门来对方可能会怀疑是不是露了马脚。黄野自己拿不定主意,就会联系那个送周延聆上车的神秘人,说不定过一会儿周延聆就会收到短信。
喝到一罐子不满半罐子来回晃悠的时候,周延聆说:“老哥,要不这样吧,你替我发个信息给我老板,我把电话号码报给你,就写一句话就好。谢谢你了。”
黄野犹豫半天,最终还是点头了。他掏出手机来,按照周延聆给的电话号码和口述,很快把短信发了出去。周延聆连声道谢后,又递上了一盒新烟,被拒绝了。两人沉默地对坐着,周延聆借口要等老板回短信,屁股一寸都没有挪动。有个穿粉红色棉裙的小女孩从他身边跑过,差点跌倒,黄野手快地扶了一把,露出真诚的笑容。
“我们家孩子也有一条这个颜色的裙子,还是我给她买的,她穿起来好可爱,像洋娃娃。”黄野指了指孩子的背影,眷恋地说:“天天打电话嚷着让我回家去看她,因为回去就有礼物。”
周延聆对孩子的兴趣不大,他是孤儿,连带着对亲情也不熟稔,但是他对富有亲情的人总是很尊敬。黄野突然主动说话,还是这么感性的话,仿佛他们不是刚刚认识,而是能聊上几句的朋友。周延聆忍不住揣测,黄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闺女长大了肯定孝顺你。”周延聆说。
黄野摇头:“一年都难得见几次,还记得我就好。”他被挑起了伤痛,像个蚌壳把嘴巴缓缓合上。周延聆相信,他的确看到了这个粗鄙困顿的中年男人内心孕育的珍珠,他的怀疑动摇了,这个人不是他要找的暗哨,暗哨是怀抱匕首的,没有提溜着小裙子的暗哨。
两人都不说话。其实要让周延聆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并不难,他最擅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