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这儿呢,团长等一等!”回话远远传来,却不是从队伍里发出的,好像有人躲在屋后边。
莫青荷气定神闲的扫了沈培楠一眼:“军座,有句话没听过么?别管开头如何,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话音未落,只听屋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异声响,仿佛有人在尽力挣扎,小栓子的身影从草棚后露出来,满头满身的稻草,撅着屁股艰难往外移动,两手拽着一截粗麻绳,像是拖着沉重的事物。屋前的国军士兵看见他的灰布军装,几名反应快的率先举起了步枪,小栓子对院子里的热闹景象视而不见,腾出一只手抹了把额头的热汗,嚷嚷道:“大个子,你给我快点走!”
他拽着栓羊的粗麻绳,身后的东西被他拖着,颇为不情愿的从屋后显露出来,人影一晃,规整的橄榄绿军装,竟然是一名国军军官!小栓子拖拽着他又往外走了两步,等那名士兵完全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众人一片哗然,竟然是孙继成!
孙继成也不知遭了什么罪,被一条麻绳五花大绑,灰头土脸全身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大睁着眼睛,嘴巴里塞了一团脏兮兮的破抹布,摇着脑袋呜呜乱叫。他身材颀长,此时连大腿都捆着麻绳,活像一只钉住关节的牵线木偶,小栓子费了牛劲把他往外拖,接着,只见四营长也从屋后走出来,敞怀穿着灰布军装,露出里面一件破了口子的白背心,手里握着一把匣子枪,枪口正抵着孙继成的后脑勺!
小栓子终于完成任务,把孙继成往前一推,他站不稳当,脸朝下噗通一声直挺挺的磕在石子路上,疼得险些要流泪,沈培楠看见这一出闹剧,气得鼻子都歪了,咆哮道:“废物!”
孙继成磕了一鼻子灰,苦着脸回应:“呜呜!”
小栓子怕他再使诈,干脆一屁股坐在他身上,骑马似的扯着他背后的绳子扣,孙继成呜得叫了一声,不堪受辱,使劲摇着身子,鲤鱼似的扑腾,叫的更大声了:“呜呜呜呜!”
小栓子往他后脑勺敲了一巴掌,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你少在这骂我!”
孙继成快冤死了,苦于没法申辩,四营长一个箭步上前,扯了他嘴里的抹布,孙继成噗的喷出一口气,终于顾不得颜面,机关枪似的骂出一长串脏话,又直着嗓子哀嚎:“他妈的躲在树上偷袭老子!你们是鸟吗?呸,不要脸!给老子把绳子解了,咱们再比划比划!”
小栓子扬手又给了他一脑瓜,啪的一声脆响,理直气壮的吆喝:“打的就是你!偷袭怎么了?早就发现你的人鬼鬼祟祟的在附近晃悠,你才不要脸!你们国民党剥削百姓,你们都不要脸!”
这一支国军士兵是孙继成的队伍,见长官吃了大亏,简直要炸了营,但谁也不敢乱动,孙继成被一杆手枪抵着后脑勺,堪称虎落平阳,可怜巴巴的转向沈培楠求救:“军座,你得帮我说句话,我刚带弟兄们办完事,坐在树底下还没抽完一根烟呢,头顶掉下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勒脖子,这他妈是什么野路子打法!分明就是强盗行径……”
话没说完,四营长又一个箭步上前,把抹布团成球一下子塞回他嘴里,满意的拍了拍手,孙继成直挺挺的趴在地上,剩下的话全变成了呜呜呜呜呜。
他是沈培楠一手培植的爱将,长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漂亮模样,平时最喜欢穿一身簇新的军装,骑马挎枪在驻地溜达,此刻吃了一嘴泥,被整得惨不忍睹,八路军战士们哄堂大笑,笑得最响的就是莫青荷。沈培楠气的眼睛要喷火,压根就没管孙继成的申诉,转头从喉咙里滚出了闷雷:“莫少轩!”
莫青荷志得意满,乐道:“军座,我这里装备不齐的百十号人,换您一个中校,您不吃亏吧?
“我们是不比你们人多,但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这一局,军座可真没赢。”
在场的八路军战士都忘了自己还是国军的俘虏,像在看一场滑稽戏,笑声更大了,沈培楠忍无可忍,搡着莫青荷的肩膀往草棚走:“你给我进来,咱们单独谈谈。”
莫青荷身量单薄,被他三下两下推进屋里。
一躲开众人的视线,沈培楠立刻变了脸色,飞起一脚,咣的一声关了门,用力把他按在木板墙上。他发了怒,两道剑眉紧紧蹙着,太阳穴青筋直跳,恨铁不成钢的冲他吆喝:“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怎么就是不明白?突围,突围,真那么简单老子早就动手了,可是冲的出去吗?小日本鬼子的重炮和机枪是铜墙铁壁,你也带兵,这种情形强行突围就是……”
“就是找死。”
莫青荷干脆地打断他的话头,偏过脸躲开他的目光:“你们总这么打仗,押上几十万条性命跟日本人硬拼,我懂;你舍不得我跟着你送死,想逼我们撤退,我也懂。昨晚从后山仓库回来,我发现有人在树林里埋伏,我就明白了。”
沈培楠被他的一席话说愣了,他自以为策划周全,没想到莫青荷从头到尾心如明镜,一时收不住火,两手撑着木墙,把他挤在中间,胸膛一起一伏的直喘粗气。
莫青荷与他面对面对视,睫毛往上轻轻一扫,收起了方才的戏谑,是一副情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