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仅僵硬了一瞬,随后朝小姑娘摆摆手,道:“加油,明天见。”
“顾老师再见!”
小姑娘激动得几乎要在原地蹦起。
*
沿着教学楼前铺呈的鹅卵石小道往校门口走,顾萌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在一众等待孙子孙女出幼儿园的老太太之间,简直称得上鹤立鸡群、人间绝色。
顾萌抿唇忍住笑意,故意放慢了速度,继续向前走。
他看那位傻高个先生站在幼儿园门口的正中央位置,暴晒于阳光下,也不知道寻个阴凉处躲避。
走近了,那人先是皱了皱眉,被太阳晒得眯起的眼愈发显得狭长,接着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包。
嗓音还是低低柔柔的,说出口的话却有些严肃,道:“等你很久了。”
顾萌说:“不到两小时,又见面了。”
离开笼目歌副本仅是两小时之前的事。
恩瑾将挎包背上肩,牵起顾萌的手,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中午回来做饭?”
“你去买菜的话我就做。”顾萌任恩瑾牵着,两人调转方向往地铁口的位置走,他道,“如果你不买,我们就吃楼下德克士。”
“我买。”恩瑾目视前方,道,随后补充一句,“以后别吃垃圾食品。”
周围一众老太太纷纷望了眼两个年轻英俊的后生,对于两人手牵手的行为视而不见,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在走去地铁站的路上,顾萌脚步多了几分轻快,仰脸深嗅了一口阳光的味道。
内心的平和依旧,再加上恋人陪伴身边。他们牵手、散步、回家途中买菜,一切正如他幻象过无数遍的场景那样——
“这就是第七日?”
顾萌侧过头,看向身旁高大冷峻的男人。
“嗯。”恩瑾应了一声,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
“第七日,就是彻底摆脱游戏吗?”顾萌不得不这么认为。
一切都恢复了往昔的样子,那些在副本中的回忆变得跟梦境一样缥缈而不真切,距离上一场副本虽然只隔了两小时,但脑海中的那只手似乎加快了涂抹的速度,回忆里很多画面都变得模糊而朦胧,仿佛过往的一切真的只是大梦一场。
顾萌看向街上的景色,人人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微风不燥,阳光正好,城市在这一天莫名变得温柔了起来——
不,不仅是恢复了往昔,是变得比往昔的一切都更好。
“好得过分了……”顾萌自言自语。
此刻,两人停在红绿灯前。
顾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向恩瑾确认道:“我们回来了?一切都结束了吗?”
“是的。”恩瑾道,“一切都结束了。”
“真好。”顾萌欣慰地笑了一下,心中的满足感瞬间膨胀了好几倍。
“满意现在的一切吗?”恩瑾突然开口问顾萌道。
顾萌怔了一下,继而失笑道:“满意,怎么可能不满意?无论如何,能回归正常世界就是好的。”
“满意的话……”恩瑾低垂了一下视线,握着顾萌的手揉捏了一下,低声道,“就这样跟我一起生活下去,好吗?”
“当然……”
顾萌刚想说好,两旁的行人抬步向前——
绿灯亮了。
“走了。”顾萌连忙拽着恩瑾跟上十字路口的行人。
身后,恩瑾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在阳光下起了一丝波澜,转瞬即逝。
*
下了地铁,顾萌带着恩瑾回到了有了一定年岁的小区,在小区附近的菜场买了菜。
“新同事挺可爱的,她还说自己在少管所待过。”
拎着一条鲫鱼往单元楼走的路上,顾萌跟恩瑾聊起在幼儿园的事。
“少管所?”恩瑾提了一句。
“怎么了?”顾萌侧头看他,道,“有什么不对吗?”
视线在顾萌脸上转了一圈,恩瑾摇摇头,双手拎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继续向前走。
“这么多菜,真的吃得完吗?”顾萌低头看了眼恩瑾手中提着的菜,有些担忧道,随即灵光一闪,提议说,“把薄晔和唐止都叫来吧,他们肯定也回来了。”
恩瑾说:“可以,但是要花点时间找联系方式。”
毕竟在游戏中他们从来没想过要交换微信号这种东西。
顾萌又想起另一桩事,曾经是心事,但是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担心了。
他只是抱着祝福的心愿说:“希望彼得能安全度过接下来的副本,早点回来啊……”
恰在这时,他们走到了单元楼下方,顾萌抬头望了眼楼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家里可能有点乱,你别介意。”
“不会。”恩瑾随着顾萌的视线朝上望了一眼,侧头看向顾萌,郑重道,“以后就要靠你养了,可以吗?”
顾萌打趣:“你一个天才害怕养不活自己?”
“就想赖着你……”恩瑾转身,靠近了一步,低头注视着顾萌的眼睛道,“就让我跟你一起这么生活下去,维持现在的样子,好吗?”
顾萌被看得脸红,轻咳一声作为掩饰,道:“如果不嫌我粗茶淡饭,那么……”
正说着,他的视线别恩瑾身后一颗高大的古树吸引。
那棵树直达他卧室的窗户。平时在房间里若是打开窗,甚至会有几条软枝探进窗户里。
顾萌看着那棵树,忽然就晃了神。
“顾萌?”面前,恩瑾唤了他一声,带了些催促的意思道,“那么什么?”
“那么……”顾萌低声喃喃。
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才再次聚焦向眼前的恩瑾。
顾萌忽而来了兴趣,笑着问道:“喂,你当树的时候,在想什么?”
恩瑾皱了皱眉,似乎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萌不得不提醒了一句:“你不是说你寄生过一棵树?”
“哦。”恩瑾反应淡淡,说,“有吗?”
随即,他又提醒了句:“你刚刚想说什么?”
顾萌脸上一直维持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感到周围世界有什么被打破了,那种令人极度舒适的平衡出现了歪斜。
他又问了句,只是这次声音冷了几分:“你当时在想什么?”
“时间太久了,有些不记得了。”恩瑾很自然地道,仍然紧抓着那个问题不放,“你愿意跟我一起这么生活下去吗?”
平和彻底破裂,从裂缝中瞬间汹涌而出数不尽的惊惶、焦虑、恐惧和忧郁,顾萌感到手心开始冒汗。
黑袋子中那条被开膛破肚的鲫鱼突然垂死挣扎般甩了甩尾巴,挣得袋子从手中脱落。
顾萌稳住心神,却稳不住逐渐在视野中开始抖动的画面,无论是恩瑾的脸,还是恩瑾身后的那颗古老的参天大树,上面都出现了细小的像素方格,不稳地位移抖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