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涵眼角微抽,“你干嘛?再路出这种表情,小心我甩了你!”
“你、你什么都不懂。”顾显幽怨地看了莫涵一眼,脚步迟缓沉重地挪到了篮球场。
远远地,他就看到宁默斜倚在篮筐底下看其他学生打球。
有外人在,宁默应该不敢对他实施暴力。
顾显松了一口气,可刚小跑到宁默面前,就被对方冷笑着勾住了脖子。
“我说过,让你离那呆子远一点。”近在咫尺的俊逸脸蛋凛冽,仿佛覆着一层薄冰,而他的脖子也在对方逐渐收紧的手指下抽痛起来。
顾显呜呜直叫,身子乱扭,企图扭出宁默的桎梏,“我、我和阿旺一个班级,怎、怎么离远啊!况且……”他疼到嗓音都变了,“是阿旺自己主动靠近我的……啊啊啊……疼啊——”
他知道顾显所说的都是实话,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更加气愤。
阿旺不再只和他一个人亲密,慢慢长大的岁月里,阿旺会有新的朋友,搞不好还会从中找到比他更可靠,更诚恳,更值得依靠的人。
对方会逐渐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携手走在一起的他,是可耻且厚颜的。
一想到在不远的将来,阿旺会用失望的目光瞪视自己,宁默就觉得浑身的力气缓缓流失。
可即使已然预见,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教训被阿旺当成朋友的顾显。
他松开顾显。
顾显忙不迭跑到两米远处,确定自己处在安全地带了,才与宁默对视,目路警惕。
宁默抬起手,顾显吓得缩起脖子,“你、你又要干嘛?”
“钱。”
“哈?”
“昨天借的钱,还你。”
一张钞票被扔在地上,顾显倒抽口气,慌忙拾起来,“你有没搞错啊,把钱扔地上,万一被风吹走了怎么办!”
顾显握住钱,蹲在地上说。
说着说着,他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寒气扑面而来。
宁默站在他身后,用惯有的阴寒语气,“从现在开始,你和那呆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显如芒在背,咽了口口水。
“明白了吗?”
顾显一刻不停地点头。
两人一站一蹲地在篮球场外沉默许久,宁默转身起开。
顾显僵硬地保持原状,见宁默真的不再有痛殴他的准备,苦哈哈地捂着脖子嘟囔,“都要断了,那小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还未走远的宁默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正准备回头吓一吓顾显,就听对方再次说道,“难怪莫涵会觉得他们奇怪,宁默那样子……分明和我当初去教训其他对莫涵有想法的小子一样。”
秋风乍起,远处的天澄澈高远,是让人心神宁静的湛蓝。
后操场上,有不少趁着课间追逐打闹的学生,吵闹声不绝于耳。
不知有谁撞了他一下,他偏了偏头,没能看清楚忙不迭向自己道歉的人。
视线恍惚。
对一个呆子有欲.望已经够可悲的了。
难道他对他还会有爱情吗?
Chapter 22
虽然年岁不大,但宁默还是记得当初和母亲在老家生活时的场景。
旁人的白眼和讥讽是家常便饭,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家中的亲人也没有一个对他和母亲展路过善意的微笑。
大家都骂母亲不要脸,好不容易到大城市里读了书,找了工作,可以赚钱养家了,没隔几年,却挺着肚子跑回了家。
“奶奶,这野种又弄坏我的玩具!”
“对啊,他好烦啊,赶走他吧奶奶。”
“就因为他来了,我和妹妹都要被朋友们笑是野种的亲戚,好丢脸。”
面对堂兄和表妹的刻意使坏,宁默一开始会争辩,但遇到的次数多了,就明白无论自己是否做了那些所谓的坏事,被教训的总归是自己。
大人们只是少了打他的借口而已,不懂事的小孩子给了,他们自然欣然接受。
长辈们的怒骂和指责从未间断过,他自小低着头做人,连挺直脊梁走在路上,都会平白被人从后面踹一脚。
“快滚吧,野种!”
其实有时候,骂人的话听得多了,也就顺耳了。但他不能忍受家人们对母亲的诋毁。
被骂了就打回去,被打了就站起来,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不弯腰。
直到搬出来,被打骂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母亲满心愧疚,带着他在亲属的冷嘲热讽下离开了家乡。
多年下来,他早已懂得自己和其他小孩的不同之处,没有体会过父爱,不懂得圆满的家庭是什么样的,甚至养成了敏感易怒的个性,只要对方稍微表示出对自己的鄙夷,他就像是被点燃了导火索的炸弹,挥着拳头便跳上去。
他不想被人看不起,更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大家为什么不向前看,偏偏要揪着母亲的过错不放呢?
没有父亲已经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了,别人非但不同情,还要在他们的伤口上踩上两脚。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头有一块凝结成疤的伤口。
小学的时候,某篇作文是要求写。
一拿到作文题目,阿旺就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宣扬林家爸爸是有多温和体贴细致疼人,他茫然地走在路边,眼中是阿旺因为提到父亲昨天给自己买了一盒巧克力糖而傻笑的脸。
他忽然想,父亲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就好了。
如果所有的小孩子都没有父亲,那么,他就不是异类了。
然而他的所有痛苦,归根究底,真的都是母亲那场失败的爱情带来的。
爱到可以不要名分,乖巧懂事地离开对方,默默地忍受心痛,生下了他。
母亲或许觉得如此决定的自己很伟大,但他只觉得残忍。
她有问过他愿不愿意来到世上和她一起承担这份巨大的,伤人的痛苦吗?
“宁默,放学了,你不走吗?”
同学善意的提醒让宁默猛然回神,他疲惫地揉揉额角,随手收拾好书包,就在值日同学困惑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看样子他发了不久的呆,教学楼里空空荡荡的,明显是学生都迫不及待地回了家。
“宁、宁默脸色不太好呢,亏你还敢去提醒他。”
“唉,没办法啊,谁让我是班委呢。”
身后有值日同学隐约的交谈声,宁默面容阴沉,目光难得呆滞地走下了楼梯。
可放空的目光在看到楼梯上坐着的人后,慢慢收拢起来。
即使是一颗只看到后脑勺的头和蜷缩在台阶上的瘦削背影,他也还是能够轻易地认出对方。
他和阿旺,认识了多少年呢?
似乎是认识了多少年,他心中的焦躁和烦闷就存在了多少年。
宁默心头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