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吧。”庄烙道，“早知道……就不白白在这里浪费一天时间。”

    “是啊。”李先生摇头，“你听我的多好。”参加什么狗屁美食比赛，直接蒙面开抢多简单。

    两人转身就走，留下坐在原地的评委们脸上一阵青白。

    林烟抓着的选手也被放开了，他哭着扑到了评委面前说：“我的通行证啊，我的通行证被他们带走了——”

    “那已经给你了。”评委说，“你自己不争气，是个小趴菜，被人抢走了能咋办。”

    他挥挥手，厌烦道，“是个男人就去自己抢回来呗。”

    选手：“……”他咋抢啊，刚才那个人勒着他，那力道都要把他肋骨勒断了……

    为了庆祝用实力获得了通行证，三人一狗又去胡吃海喝了一通。

    吃完之后，林烟说咱们要不要赶紧走，美食协会的人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李先生很是无所谓，说来就来吧，来了都是食物……

    林烟哭笑不得。

    话虽如此，庄烙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久的时间，于是迅速的收拾好了行李，趁着夜色未临，三人到达了通往下界的入口。

    本来林烟还担心他们的通行证会不会被人拦下，显然他是多虑了，入口处的守卫虽然不知道庄烙和林烟的身份，但对李先生可是久仰大名。拦着这样一个煞神没有任何的好处，还不如赶紧把人送走，最好在下界遇到点什么意外死了省去了他们的麻烦。

    坐上了通往下界的缆车，林照鹤问下界什么模样。

    “很黑，每天只有四个小时能看见太阳。”李先生吃着二次元里的一种特有坚果，圆圆的，味道有点像松籽和花生果的结合体，他也不吐皮，就用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麻烦的生物很多，好吃的也不少。”

    林照鹤说：“很危险吗？”

    “危险？也还好。”李先生道，“不过上次去是两年前，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变化没有。”

    他那个时候，上面的人刚发现有下界这种地方的存在。众人们如同发现了宝藏，开始纷纷向下探索，然而越探索众人越心惊。和混乱的上层融合区不同，下层似乎比他们还提前融合进来，并且越往深处，危险系数越高，短时间里，无数人有去无回，再也没了踪影。

    李先生也进去过，并且在一个以炼金为生的村落里寻找到了变成人的办法。之后，李先生没有再继续往危险的中心区域探索，而是直接选择了离开。

    黑暗的隧道里，缆车缓缓而行，原本温暖的空气开始变得寒冷，一种潮湿黏腻的气息若隐若现，这条隧道很长，缆车向下匀速行驶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达到尽头，林照鹤被庄烙抱在怀里，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外面。他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些绿油油的光点，仔细观察，才发现应该是一些不知品种的昆虫，静静的趴在隧道墙壁上，越往下，光线越暗，光点的数量也越多。

    嘟——的一声，缆车发出刺耳的警告声，磕着坚果的李先生精神一振，道：“快到了。”

    果然，又过了十几分钟，缆车哐当一声落了地。

    三人从缆车里出来了。

    出来的地方，是一片废弃的旧屋，能依稀看出这里曾经有过人类生活的痕迹。然而遗弃的各种生活物品和慌乱的足迹，都能看出离开这里时的人们格外的慌乱。

    林照鹤坚持要用自己的小短腿走路，庄烙见他如此固执，便把他放下来了。他变成小狗后，嗅觉灵敏了许多，西闻闻，东嗅嗅，在屋子里嗅到了一股腐败的血腥味，似乎时隔没有太久。

    李先生也闻到了，他眯起眼睛环顾四周：“有什么东西？”

    “嗯。”林照鹤嗷嗷叫，“我也闻到了。”

    李先生说：“先出去看看吧。”他走在最前面，推开了庇护所摇摇欲坠的大门。

    门开了，林照鹤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天空之中，悬挂着两个巨大的月亮，一白一红，白的和普通的月亮并无二致，但体积大了很多，甚至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环形山的形状。红色的则鲜艳如血，散发出的红色光芒，铺在整个大地上，视线所及的所有事物，都带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林照鹤看到了一片广阔的平原，平原上面长着稀疏的类似草丛的植物，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植物，而是一簇簇带着黑色斑点的蘑菇群。

    它们茂密葱郁，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在它们之中，看不到一棵高大的树木，所到之处，容不得任何别的生物生存。

    林烟蹲下来，用脚踩住一颗，他的脚放上去刚一用力，脚下的蘑菇就发出了细小尖锐的叫声，红色的汁液从蘑菇里面不断溢出。

    林烟吓了一跳，赶紧把脚收了回来，道：“这蘑菇是活的？”

    “好像是。”李先生说，他用刀劈开了一只，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完整的内脏和骨骼，还有一排细细密密的牙齿，完全是生物才该有的构造。

    “你还记得路吗？”庄烙问李先生。

    “之前是记得的，现在这里变化太大了。”李先生说，“得让我找找。”

    他站起来，“这条路肯定不能走了。”

    这是什么东西？林照鹤用小爪子指了指路边的一条白线。

    庄烙看去，发现所有的蘑菇都没有越过白线的位置，他弯下腰，捻起一点，嗅了嗅：“是一种骨头的粉末，有人在控制这些蘑菇的生长。”

    “谁呢？”李先生思忖道，“难道是美食协会的那些人？这倒不像他们会做出来的事儿……”

    他们正在讨论，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人类的叫喊。

    “救命——救命——”稚嫩的声音一听就来自小孩，声嘶力竭中带着恐惧的味道。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的求救，人们都会考虑一番再前去。可是他们之中，有个人叫林烟，他的圣母属性就算到了三次元也没有丝毫改变，所以下一刻，林照鹤便看见林烟面色凝重的站起来，道：“你们听到了吗？有小女孩在求救！”

    “你确定是小女孩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李先生狐疑道，“这地方能有活着的小女孩？”

    “不管怎么样，都得过去看看。”林烟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你们在这里等着。”

    “算了，一起去吧。”庄烙若有所思，“反正都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众人一起朝着声音的源头赶了过去。

    “救命，救命——”求救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在翻过一个小坡之后，林照鹤看到了两个浑身是血的小孩，他们身后追着一只巨大的猎犬，猎犬身形狰狞，像是下一刻就要扑到小孩的身上把他们两个撕得粉碎。

    在猎犬的身后，远远的站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性别模样都看不清楚，他见到林照鹤一行人，大声的吼叫起来，奈何说的话语林照鹤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他猜测应该是对他们的阻拦感到不满。

    林烟已经冲到了最前面，把两个小孩护在身后，用手里的武器拦住了随时可能冲上来的猎犬，他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两个小孩浑身都是伤，哭嚎着抱住了林烟的腿，道：“哥哥救命，哥哥救命——”

    那个人似乎知道自己不是林烟的对手，手一抬，把狗唤了回来，唯一露出的眼睛透出无情的味道，他冷冷说了一句话，这次林照鹤听清楚了，他说的是：都得死。

    这人说完，转身就走。

    小孩们见他走了，哭的越发伤心，林烟好脾气的蹲下来问他们哭什么，他们哽咽着说自己的爸爸被坏狗吃掉了，说着朝前指了指，问林烟能不能带他们过去看看。

    林烟当然答应了，抱起两个小孩往狗来的地方走。

    林照鹤待在庄烙的怀里，庄烙摸摸他脑袋，说都是狗，还是林小狗可爱。

    林照鹤表示自己也是恶犬，努力在庄烙的手指上留下了一个恶犬的小小烙印。

    虽然知道是小孩，但众人在面对他们时，态度依旧非常的谨慎，李先生甚至都不想靠近，唯有林烟，看上去已经完全信任了两个小孩的说词。

    往前又走了几步，没想到真的发现了小孩父亲的尸体。

    那尸体已经被猎犬啃的乱七八糟的，只剩下一些比较坚硬的骨头还留在原地，两个小孩从林烟的怀里跳下来，跪在一旁嚎啕大哭，看起来格外的悲惨。

    林烟见状顿时心生不忍，低声道：“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我们是怪物，我们是怪物。”年纪大点的小女孩揉着通红的眼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说我们是怪物……”

    “为什么？”林烟诧异道。

    “你看她们两个的伤口。”庄烙说。

    林烟低头一看，看到两个小孩裸露在外面的伤口里长着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蘑菇。

    这些蘑菇竟是从小孩的伤口里长出来的，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林烟小心的用手触碰了一下那蘑菇，小女孩吃痛惨叫：“好痛呀……”

    “怎么会这样？”林烟问道，“你们的家在哪儿呢？家里还有别人吗？”

    小女孩抽抽啼啼：“爸爸、妈妈，都被人杀掉了。”

    林烟蹙眉，眼神里透着心疼：“没有别的亲人了么？”

    小女孩道：“还有叔叔……”

    “你叔叔在哪儿呢？”林烟问。

    “在，在家里。”小女孩回答。

    “你知道你家的位置吗？”林烟循循善诱，生怕自己的态度吓到两个小孩子西，小心翼翼的从口袋掏出了糖果，剥开后的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两个小孩脏兮兮的脸蛋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笑容，他们衣衫褴褛，若不是伤口上那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蘑菇，看起来和普通的小孩也没什么不同。

    这里肯定是没有人类的，或许是哪个二次元作品里的小孩被不幸的融入了这个日短夜长的危险世界。

    林照鹤想到这里，也对他们生出些同情之心。

    自从融合之后，人们经历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失去，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父母，意外来的从未如此频繁，一个不小心，珍稀的东西就会从指缝里轻易的流走。

    或许是林烟柔软的态度，或许是塞到嘴里的糖果，小孩终于停止了哭泣，他们结结巴巴的回答着林烟的问题，从二人的话语中，林照鹤大致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原来他们看到的那群蘑菇，之前是没有的，它们出现的时间未知，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占领了原本的平原。小孩他们的村庄就在平原上，在被占领之前，他们过着艰苦但还算甜蜜的日子。

    可是奇怪蘑菇的到来，打破了生活的宁静。

    这些蘑菇像是动物和植物的混合体，有着植物的外形却有着动物的构造。

    它们起初出现时，人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它们的身体踩破，就像刚才李先生做的那样。只要踩破一只，它们就会迸发出密集的孢子迅速繁殖，一只变两只，两只变四只，不过几天功夫，就爬满了整个平原。

    “我们被赶出来了。”小女孩瘦瘦小小，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龄，林烟一问，才知道她已经十岁了，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所以显得格外瘦小，

    “家里，全是蘑菇，妈妈说，伤口碰到了蘑菇，自己也会变成蘑菇……”她有点茫然，“以前，和我一起玩的特别好的阿夏，就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地的蘑菇……”她难过起来，抽了抽鼻子。

    “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林烟问。

    “是，别的村子的人。”女孩说，“他们找到了办法，可以不用变成蘑菇了，但是害怕我们变成蘑菇，就想着，在我们变成之前，把我们杀掉。”她说着残忍的话，脸上却是麻木，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她抠了抠脏兮兮的手，低声说，“狗狗把妈妈的脑袋咬下来了，爸爸也没有了……”

    林烟听得眼眶发红，低声道：“没事，哥哥把你们送回去。”

    林照鹤乖乖的贴着庄烙，也想起了一些事，情绪低落起来。庄烙用手贴着林照鹤耷拉的耳朵，用掌心的温度安慰着林照鹤。

    小女孩住的村子离出事的地方不算太远。

    李先生走着走着，倒是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看着村门口的建筑，一拍手惊讶道：“我来过这儿！”

    你来过？林照鹤有点惊讶。

    “是啊，我来过。”李先生说，“当时来下界冒险是非常热门的活动，来的人很多，正巧入口处有一个融合过来的小村子，村子里便开始接待上面下来的冒险者。”他环顾四周，神情唏嘘，“我来的时候，就在这个村子里住过，村子特别繁华，卖什么东西的都有……没想到短短两年……”就全都物是人非。

    这村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李先生口中的繁华二字，全是一派破败的景象。

    街道两旁是破败的房屋，整个村子死寂一片，空无一人。

    他们三人走在其中，显得和周遭这般格格不入。

    “有人吗？”林烟唤道。

    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