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大早迁丁司移民处的来回,说收到卫老国公写了个条子送去,想把冯先生的两个儿子移到甘州去,还想将家里的浮财带入甘州,以上京遥庄的地换甘州的地。”
这就更奇怪了,事儿到是不大,可冯裳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昭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便点点头道:“允了,甘州就不要去了,送他们去青州吧,青州也不错,土地肥沃,民风质朴,再者,钱说在那边叫他多注意一下。”
细仔回了个是,又道:“那边府上的孙少爷大早上就来了,非要见您。”
顾昭眨巴下眼睛,他老哥孙子多了,到底是那个?
细仔赶紧加了一句:“是允药少爷,小的……小的看……允药少爷挺落魄的,身上带着的玉还是早年咱家送过去的年礼。”
顾昭躺在躺椅上思考了小半天,一棵大树,无数的枝枝蔓蔓,就若红楼梦一般,家族也是无限扩大的,有过的阔绰的,也有落魄的。
顾允药是老哥哥最爱的孙儿,许是因为打死他爹的那份内疚,老哥哥明白那会身边一直就带着他,因糊涂的突然,也没留下一些体己给允药。
自那边分家,茂昌才得了几分家资,若不是自己心疼他,茂昌怕也是过的一般,就更不论顾允药了。
顾允药他娘是个娼门出身,当年顾茂峰私下将人处理,而今生死不知,这孩子也是十二岁才见到自己的亲爹亲爷爷的,可惜没被人爱护几日,老哥哥便憨傻了。
分家之后允药他姨奶奶娇红自然带着大头跟着他伯伯顾茂明走了,人家那头也是不承认顾允药的。
亏老哥哥当年霸道,硬是给允药上了族谱,分家之后他才有家产防身,得了上京郊外的一处庄子,还有五百亩地,三千贯钱。
面上看这些东西倒是不少,可是遇到娇红那货色,这孩子手里能留几个还是未知,能想象出来,而今这个曾被老哥哥亲昵的呼为药儿的孩子,他便成了红楼梦里的贾云,怕是不得志了。
顾昭看不上庶出,更不论外室子,可偏这允药是老哥哥的心病,如此,他便摆手道:“叫他来吧。”
细仔点点头,便下去了。
顾昭从躺椅上坐起,换了三花锦的薄袍子,趿拉了一双布鞋,披头撒发的他就出了自己住的小院儿,溜溜达达的走到一边的小花园,坐在落花厅下,听了会子鸟叫。
别说,年纪大了,他到真的喜欢找个僻静之处,听听鸟叫。
听得一会子,那边细仔便引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进来,这人来到顾早面前,也不抬头的就直接跪了,磕头说道:“给……七爷爷请安。”
顾昭语气很温和的说:“起来吧。”
顾允药便站了起来,十分恭顺的等着问话。
这孩子当年还是很中二的,顾昭认真的打量他的五官,却发现这孩子模样长的多少有些随自己老哥哥,他便决定不要太讨厌他。
顾昭叫细仔搬来小凳,顾允药便在亭边坐下,他也不四处打量,想来是这些年在外跌跌撞撞,什么中二与少年义气便都没了。
顾昭好声好气的问他:“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了难处。”
顾允药万万没想到顾昭会这样问,他鼻子一酸,想哭,又生生将泪憋了回去,只是很珍惜的从脖子下面拽出一个细绳,取出一个磨旧了的荷包,他有些舍不得抚摸了两下这荷包,终于还是双手捧着给顾昭送了过去。
他没办法了,都要活不下去了,当日分的家产全数被姨奶奶收去了,他姨奶奶道,大家是分了,小家还没分呢,叫他伯伯管着,吃穿自有那头府里照应。
可谁能想到呢,这些年,吃穿就不必说了,一个月他才拿一贯的月钱,堂堂国公之后,如何就能过成这般样子。
那是亲亲的血脉长辈,顾允药不能提,不能说,不能告,只能生生咽下。
而今他已经十九,旁人早就结婚生子,他伯伯那边却依旧装聋作哑,那府里上个月竟是再也容不下他,只给了他五十贯钱就把他打发了。
顾昭纳闷的接过荷包看看顾允药,顾允药咬咬牙道:“原不敢打搅七爷爷,可……伯伯那边说要给奶奶过寿,侄孙……侄孙刚在乡下盖了房子,买了两亩薄田度日,是万万拿不出寿礼了,当日……爷爷说……”
这句爷爷喊出,顾允药的嘴唇便开始哆嗦,他磕磕绊绊的道:“爷爷……爷爷说,若是有一天儿,过不下去了……就来,就来找七爷爷……侄孙本不想来麻烦……可……可就是过不下去了,七……爷爷……”
顾昭的眼睛也有些酸,他慢慢打开荷包,却从荷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毛边宣纸来,打开这张纸一看,那上面就四个字,却是老哥哥亲手所书。
药儿可怜。
顾昭的眼泪顿时开闸一般的泻下,他捂着脸,将头扭到一边,顾允药跪在地上开始小声抽泣。
他哭了一会子,感觉有人将手慢慢放到他头顶摸了两下,顾允药顿时抱着顾昭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通哭,哭的顾允药前生的委屈都倾泻了出来,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收声,然后抽抽泣泣的依旧跪着。
顾昭此刻心情方平静了下来,他想管,又不能沾,那边分家了,若管了是打顾茂德的脸,可顾茂德凭什么管顾允药呢?再者,若是找娇红追究,岂不是坏了允药的名声?哎!最讨厌就是这家长里短的烦心事儿了。
顾昭拍拍顾允药的肩膀道:“起来吧,叫他们打水你洗洗脸。”
顾允药点点头站起来,却不想,他的肚肠咕噜了一声,他顿时尴尬了起来。
顾昭失笑,问他:“可吃饭了?”
顾允药摇头:“出来的急,原想买寿礼来着……在城外转了几圈……”
顾昭点头道:“那就先跟他们下去吧,先吃点东西,再做打算!”
顾允药此时方将心落了肚,点点头跟着那边叫上来的下奴去了。
顾昭坐在亭子里,反复看着老哥哥这张纸,又看着那个磨破了的荷包,老哥哥到了最后,还是能预想到会发生么吧!他只是再没有力气管了,方说可怜……哎,谁不可怜呢?
而今他忽觉着,当日造那场富贵,真是何苦来哉,真是白做了,而今,顾狻猊的子孙还不是照样唱戏的唱戏,饿肚子的饿肚子!
坐在亭子里想了一会,顾昭打发人去外面喊了新仔来他道:“我记得当日我们来上京,买了好几处庄子,最远的在那一处?也……不要太大,小一些的就好。”
新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