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面,大抵毁灭永远都是比创造要来的更加的容易的。
而在毁灭的时候,固然会为了伟业的落幕而叹息不已,但是人类性格里面天生那种卑劣感又会在这一种毁灭之中获得某种另类的愉悦与满足。
大厦将倾带来的不仅仅只有兔死狐悲的伤感,也会有眼见着本该是不可被触及的星辰在眼前陨落的那一种快//感。
佛塔崩毁的那一刻,整个万魔之地全部都陷入了一片的黑暗之中,空中的血月残阳根本不能够担当起照亮万物的、这样的重担。
而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那些原本数量已经十分可怜的触手就像是骤然获得了什么营养,又或者根本就是被打了激素那样的,数量猛的增多了起来,在这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疯狂的舞动着。
但是那显然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毕竟这里统共也就三个能够彼此交流的、拥有着高等生物的智慧的生灵。
所以,比起那些开始增值的触手来说,更加让人震惊的,果然还是苏摩背后的、因为没有了佛塔的楼道的遮掩而全然的暴露了出来的别说是人类,就算是和邪物相比起来都要显得相去甚远的诸多要素混杂在一起形成的“肢体”。
“你……”
祁怜晟有些迟疑的开口,但是居然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比较好。
苏摩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异常的晃眼。他朝着祁涟与祁怜晟走了过来,因为背后拖拽的那一大堆的外附肢体的缘故,所以每一脚都踏的极重,这样走过来的时候甚至是比那刚刚才摆脱了封印的祁涟要更像是一个应该被击倒的邪物。
“嗯?”
苏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像是恍然大悟一样的“啊”了一声。
“忘了收起来了……吓到你了?”
他一边这样询问着,一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胛骨。
那些不可名状的肉泥都顺着他的这个动作开始收缩回笼,一点一点的沿着苏摩的脊椎骨缩了回去。同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又像是重新将自己隐藏在了这一具人类的皮囊下。
到了最后,那数量庞大而又可怖的肉块全部都消失不见,如果不是苏摩背后那被撕裂开来的衣物昭示着之前的一切并非是幻觉的,想来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在他的身躯里面可以隐藏那些可怖的东西吧。
祁怜晟捂住了自己的头。脑袋里面像是要崩裂一样的疼痛,让他甚至是疑心自己的头会不会就这样炸裂掉。
无数的幻象从祁怜晟的的闪过,有听不清辨不明的呓语在他的耳边响起,似有若无,又像是可以就这样把人逼疯。
他见过的,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那些分辨不清的肢体,这一双有如松林中央的湖地一样的眼瞳,苍白阴郁的少年人,还有……
祁怜晟睁大了眼睛。
砰砰、砰砰。
他分明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但是——但是,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是吗?
祁怜晟抬起一只手来,有些迟疑的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是没有心脏的。
不是因为被诅咒,没有其他任何的科学又或者是不科学的原因。他是天生的活死人,没有心脏,却依旧像是一个活着的人类那样行走在这世间。
那么。
眼下跳动着的、发出了如此剧烈的响动的……
究竟是谁的心脏?!
祁怜晟单膝半跪在地面上,用力的握着剑柄撑住地面,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有些茫然的朝着那过分响亮了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没有注意到从自己的身后延展开的无边的暗影,也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更确切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融入到了他的身体里面、成为了构成这一具躯体、这一个精神的一部分的祁涟。
“是……谁……?”
然后他看到苏摩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有悲悯,有无奈,有茫然,可能还有歉疚。
“那是你的心脏。”
那个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在他的面前蹲下。
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加的响亮了,说是如雷贯耳都绝不为过,似乎就在自己的耳边。
“是你送给我的心脏,是你送给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