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词:“女朋友呢?”
沈意终于察觉话题有些不对劲:“喂……”
“正好,我也没有。”傅新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放在玻璃台面上,“晚上九点,我等你一刻钟。”
说完,不给沈意反应的机会,转身走了。
傅新词离开时干脆潇洒,内心里却很悲凉,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为达目的,以色侍人的一天。
而沈意看着躺在玻璃展台上的那张镶白金边的房卡,呆滞许久。
傅新词还真是……一点没有变。
傅新词因为拍外景,所以在酒店租了套房,白天里房间还有助理和工作室的人员在,那天下班时间一到,他就把人全清空。
傅新词自己一个人留房间里,却是坐着躺着都不对劲,时间越接近九点,他就越焦躁,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甚至开了一瓶酒。
眼睁睁看时间过了九点一刻,门铃没有响
傅新词架着一条长腿坐在沙发上,视线一瞬不瞬盯着墙上的秒针转动,心脏像是一下子掉入冰窟窿,一下子掉入火焰,在两种极端温度下被反复折磨。
九点二十、九点半……
傅新词抬起一手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突然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对沈意说等到十点……不,等到十二点。
这样,总能留有希望,判决不必来得这样快。
傅新词趴到床上,盯着虚空处看了会儿,又将脸默默转进枕头间,没过多久,枕巾有了濡湿的痕迹。
——全是傲娇小公主的伤心泪。
将近十点半的时候,傅新词收拾好自己,穿上外套,拉开门,准备离开。
刚出门,就见一旁走廊上,一人背靠在墙边,身旁放着一把束拢的还在滴水的长伞。
那人穿着浅色的风衣,衬得身材修长,此刻正耷拉着眼睫,像在思考着什么。昏暗的廊灯下,男人侧颜净白清隽,从嘴唇到下颌的线条很温柔。
傅新词关门的手停住。
听到动静,男人偏头看来,见到傅新词出来,桃花眼轻眨一下,随即弯起眼角:“来晚了,不确定你还在不在。”
傅新词静默着跟沈意对视半晌,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沈意的手微微泛凉。
傅新词一言不发地将人带进房间。
沈意九点二十到的,其实不是不确定傅新词在不在,而是不确定应不应该敲开那扇门。
他看向似乎比从前更高的傅新词,知道傅新词还是变了,变得让他捉摸不透。
当然,他也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游刃有余。
沈意有些忐忑,还在犹豫,直到傅新词推开浴室的门,吻上他,嘈杂不安的思绪才慢慢陷入平静。
……
良久,沈意想。
管他呢。
沈意仿佛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梦见了过去十多年间的事,梦里有爸爸,妈妈,朋友,傅新词,纪眠……几乎回顾了他的半生。
醒来时,沈意想喊疼,但是嗓子干得发不出声。
沈意睁开眼,面对的是天花板,一旁突然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紧接着,一张脸浮现在上方。
沈意刚醒来脑子似乎不清醒,辨别了半天,才认出是傅新词。
这也不怪他,眼前的傅新词太过憔悴和瘦削,苍白得吓人,哪儿还有全民偶像的风采。
傅新词按下床头柜上的铃,神态焦急,嘴唇张张合合对沈意说着什么,可惜沈意一句都听不清。
沈意悲哀地想,自己不会聋了吧?
正当这时,一群白大褂冲进房间,接替傅新词的位置。
沈意任人好一阵摆布,手电灯光刺得他眼睛疼。
啊医生,别撑了,眼眶要裂了……
-
无论如何,沈意在车祸后经历抢救,又被闻讯赶来的傅新词转至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昏迷一周后,总算脱离危险,活了下来。
沈意目前待的是病房,撇去撞断的一条腿成天处于疼痛中,身上也时不时疼一下提醒自己经历过什么,其他的,好得没话说。
当然,要是病房里能少一个每天拿一副奔丧脸对着他的傅新词,那就更好了。
有傅新词在,实在是很影响病人的休养心情。
但沈意也不是不理解。
毕竟他和傅新词分手还不到一个月,分手理由还颇具侮辱性,就这样,能指望前任拿什么好脸色对自己。
在医院躺到第三周的时候,沈意能坐起来了,也能自己吃饭了。
中午,他坐在病床上,对着在一旁沙发上刷手机的傅新词瞄了一眼。
实在忍不住,沈意:“你没点自己的事吗?”
上次小许来过一趟,跟傅新词汇报工作的时候说漏嘴,似乎是自他出车祸后,傅新词就没去过公司,也没管过医院之外的事务。
沈意都替傅新词捉急。
傅新词却瞥他一眼,刻薄且没好气:“管好你自己。”
沈意耸肩,表示自己不介意,他拿勺子捣了捣饭,低着睫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可以自己请阿姨,而且这里护士都挺细心的,不会有事。”
傅新词放下翘着的腿,扔了手机,来到病床边,拿起沈意的饭盒,又抢过他的勺子,盛了一口饭菜,塞到沈意嘴边。
沈意抿了下唇。
过去一周他是生活不能自理,也就忍着别扭让傅新词喂了,但现在他能动了。
“我自己……”
可他刚张嘴,就让傅新词抓到了机会,将饭菜喂了进来。
沈意抿掉唇边的饭粒,知道反抗没好处,干脆靠回枕头上。
傅新词又喂了沈意一口,垂着视线看饭盒,淡声道:“你就是想引起我注意。”
沈意咽了一下:“……我是病人,你不要诽谤一个病人。”
“你也知道自己是病人?”傅新词又喂一口,冷笑一声,“那少说两句。”
“唔……”
沈意脸颊鼓鼓的,不满地看傅新词一眼。
喂猪都没你这个喂法。
别的病房都有一对一的护工,但沈意的护工就是傅新词,并且是二十四小时陪护。
晚上,傅新词就睡在沙发上。
沈意想傅新词一个快一米九的大男人,在沙发上缩了都快一个月了,良心不安。
这天夜里,熄灯后,沈意躺床上,对沙发上的人道:“床挺大的,你睡我旁边吧。”
傅新词起初没动静,过了半晌,翻身背对沈意,当作回应。
沈意在黑暗中睁着眼,望上方天花板,他心中对于傅新词,终究是感激的。
明明都分手了,前任之间也没必要帮忙到这个地步,但是傅新词还是选择陪着他,虽然傅新词照顾人的时候没经验,不够温柔,也不够娴熟,但沈意感受得到,傅新词在认真学习,也在努力做好。
他伤势养得这么快,不仅是这里的医疗技术好,也有傅新词后勤保障的功劳。
思及此,沈意缓声道:“等出院后,我都会还你。”
沙发上安静许久,传来冷冷的声音:“你拿什么还?”
沈意笑:“钱啊。”
傅新词声音沉了,暗含不悦:“你还不起。”
沈意想了想,眼睛弯弯,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那我拿自己还你好了。”
黑暗的房间里一时间无声。
过了会儿。
沙发处传来声音:“你说的。”
欸?
沈意笑不出来了。
他就是开个玩笑。
沈意扭头看向沙发,能在黑暗中看到男人身形起伏的轮廓。
沈意张了张嘴,犹豫很久,还是唤了声:“傅新词……”
傅新词没理他。
自从他出车祸后,傅新词的脾气显得更坏了,好像随时都压抑着什么,不能点,一点就燃,想来傅新词也明白自己的状态,所以时常沉默,能不多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说。
沈意有着自己的高傲和自尊,但是这一刻,他隔着黑暗望着傅新词的背影,在意识到自己把这个心性比天高的男人折磨得不轻时,还是低下了头,轻声问:“那徐希呢?”
沙发上传来响动,傅新词如一座岛屿一样坐了起来,面对他,声音不耐中透露出困惑:“什么徐希?”
“就是……”沈意道,“跟你相亲的那个徐希。”
傅新词在黑暗中坐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意也不清楚时间流逝得快慢,只看到傅新词最后站起来,拉开房门,留了一句:“没有那回事,我去其他地方睡,有情况按铃。”
便出去了。
那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傅新词没睡在沈意的病房里。
沈意那晚又做了一些支离破碎的梦。
第二天一早,他吃好早饭,护士来收拾桌板的时候,提醒他:“有人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