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乖官大发雷霆,正准备动一动这皦生光,好叫别人晓得,他可不是什么按路数出牌的君子,谁想在他头上拉屎拉,就要有被雷霆一击丢掉性命的觉悟……
“说,你背后的人是谁?”乖官噌一声就抽出腰间菊一文字,修长的利刃就逼在了皦生光脖颈处,皦生光被绑了一个驷马倒攒蹄,也就是双手缚在背后,双脚亦缚起来,然后双手双脚捆在一起把人坳成反弓型,故此皦生光说话必须紧紧昂着头,“你要先放过我妻儿……”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家产尽数充公。”乖官拎着剑冷笑,难道你讹诈别人的银子还留给你妻儿享福?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家人?
“无话可说。”皦生光尽力挣扎着,可这驷马倒攒蹄的绑缚法子却是越挣扎越紧的。
“梨沙,把那个步赖柯叫来。”乖官笑了笑,他身边锦衣卫太多,时间长了未免也沾染了那种‘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的念头,明知道不妥,可是,有捷径么,总想走一走。
菅谷梨沙一愣神,还是奥真奈美低声提醒,“梨沙姐姐,是不是那个嘴唇长得跟香肠差不多的步百户……”菅谷梨沙恍然大悟,对了,是那个长相十分之猥琐的步赖柯步百户,赶紧掉头去了。
这个步赖柯,就是当初在苏州无声无息弄死织造局安公公让人误会是马上风死法的锦衣卫牢头,本来乖官还很是佩服,这也是一等一的本事啊!还想提拔他来着,后来乖官见他长相猥琐,也就罢了,不过,好歹也是人才,依旧提拔了一个试百户,只是不在身边听用,而且以步赖柯的长相,估摸着也爬不上高位去,不过既便如此,步赖柯也满足了,平日自忖,也算是光大老步家了。
此人家传的审讯本事一等一的,让你浑身验不出伤死,那你肯定就验不出伤势而死,让你被虐待死,别人还以为你是马上风爽死,可谓鬼斧神工。
过了半个时辰,那步百户被带来了,在门口甫一瞧见乖官的脚,就滚身拜倒在地,“卑职锦衣卫试百户步赖柯,给大都督磕头。”说着,就连接磕了三个头,咚咚有声。
“步赖柯,给你一天时间,把他肚子里头的话给我全部撬出来。”乖官看着步赖柯一指皦生光,“能办好么?”
步赖柯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板牙来,“大都督放心,卑职那是家传的本事,不消一天,只要一个时辰,卑职保管他连八岁偷看姨娘洗澡,九岁猥亵邻家小姐的事儿通通招出来。”说着,腾腾几步走到皦生光跟前,一撸袖子就从皦生光手脚捆绑处着手,手臂一叫劲儿,就把他百来斤的身体给拎了起来,冲着他一乐,“这位爷,放心好了,我老步保管伺候得你舒坦……”
皦生光瞧见他脸上笑容,那两片肥厚如香肠般的嘴唇往右上一扯,顿时就显得格外地猥琐,当下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噤,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一会儿会受到怎么样的遭遇,犹自强项,“无话可说……郑国舅,我是国子监监生……呜呜呜……”说话间,却是被步赖柯一下就堵住了嘴巴。
乖官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出厅来,菅谷梨沙和奥真奈美紧紧跟了出去。
刚走出来,就听到里头一阵唏唏嘘嘘的古怪声音,接着,皦生光发出一声极为古怪凄冷的叫喊声,那种声音,就像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生妄言‘丈夫何畏鬼狐?雄来吾有利剑,雌者尚当开门纳之’,刚放了狂言,夜间有女鬼敲门……随即,齿震震而有声。
这种严刑逼供的行为,放在后世都无法杜绝,何况是大明朝,乖官虽然也想讲一讲人权,无奈跟大明朝的读书人讲人权人家不搭理你啊!尤其像是皦生光这种人,说到大明律,说不准人家比你还精通,这种人,刁顽狡狯得紧,而乖官又没时间跟他周旋,那只能用一用手段了。
奥真奈美有些好奇,想偷偷返身去瞧一瞧,乖官一把拽住她,那种手段,还是别给小女孩子瞧见的好,真奈美不过十二岁,说实话,在大明朝,十二岁生孩子的也有,不过乖官瞧她,终究还是小孩,“不许偷瞧。”奥真奈美就睁着大眼睛瞧着乖官,“殿下,真奈美学一学,以后也好帮殿下啊!”
瞧她粉嘟嘟的樱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一双大眼睛更是水汪汪地,一个字,萌,乖官忍不住就伸手在她脸颊上拧了拧,“好好在我身边待着,那就是帮我啦!”
奥真奈美忍不住就有些雀跃,“殿下,是真的么?只要真奈美在殿边便可以了么?”旁边菅谷梨沙瞧了忍不住道:“真奈美,不许跟殿下这般无礼。”
瞧见梨沙如此说话,乖官忍不住似笑非笑就逗她玩,“梨沙,你该不会学食杨梅娘子罢!”这食杨梅娘子,乃是南直隶官话里头吃醋的意思,梨沙等诸姬武士到了大明,学的还是以南直隶官话为主,这话自然就听出来了,娇靥上顿时绯红起来,讷讷道:“甚……神马……什么啦!人家哪儿有……”可脸上红晕却是往脖颈处渲染开来,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菅谷梨沙这副表情,顿时就叫乖官心情大好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梨沙听见殿下这般笑,更是窘迫,脸上涨紫,忸怩着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候,外头莫汝愚匆匆进来,“老爷,王阁老派了管家前来,我略问了下,说是朝鲜的贞慎郡主(翁主便是郡主)入了京,如今就在偏门外头呢!”
这莫汝愚是乖官的同学,也和他一般是大兴县县学的庠生,此人文理极一般,本觉得自己一辈子怕也熬不出头,这时候乖官入京,他想着,还不如去投靠老同学,天朝是人情社会,乖官原本跟他也有几分交情,不好拂了他面子,本想给他谋个前程,不曾想莫汝愚说,宁愿给凤璋你做管家。
这帮同学谋前程和给自己做管家,那可是两样儿了,乖官自然要问清楚,莫汝愚就说了,他家境普通,虽然说不愁衣食,但走进官场,若没银子打点,虽说有你国舅爷帮衬说话,别人未必买大都督这个账,时间久了,非但要把你我同学的情份消耗光了,说不准,我也成了一个大贪官,不如就在你手下,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也不需去寻思那么多,只要好生帮你做事就成……
这话,是极老实了,同学虽亲,帮了一次两次,不可能一直帮你,而乖官又和文官系统颇为格格不入,日后说不准,这莫汝愚还会因为国舅爷的背景而被文官系统打压,还不如给国舅爷做事,他觉得自己唯一优点,不过胜在本分,勤勉做事。
乖官听他这一说,虽然以前也是同学,记忆中也还能说上些话,这时候却是格外高瞧他一眼了,这天下人能认清楚自己的,几稀?故此就用他做了管家。莫汝愚虽然文理一般,可他到底是京师人士,自小生在天子脚下,那勤勉本分的,也比外地人要机灵许多,无它,从小见识广,故此这管家甫一上手,先开始一两天还有些挠头,可三天一过,居然就井井有条起来,他又是有功名在身的,倒是个合格的管家。
听说王锡爵的管家到访,又不走大门,乖官就颇为奇怪,不过,王锡爵之前还算是悄悄帮过他一把的,给他弄了兵部的调令,故此想了想,就随着莫汝愚去见对方。
万历朝的时候,张居正的管家游七、申时行的管家宋九,王锡爵的管家王五,这三人合称五七九,甚至有文人给三人做传,说‘一时侍从、台谏多与结纳,密者称为兄弟。一二大臣亦或赐坐命茶,呼为贤弟。边帅武夫出其门下,不啻平交矣!’,可想而知权势煊赫。
王五名佐,号念堂,身长肤白,相貌颇为堂堂,他虽然煊赫不如当初游七和如今的宋九,不过,作为王锡爵的管家,也颇结交朝堂诸公,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个看大门的尚且如此,何况是给内阁阁老管事的呢?他若是要到地方上去,那些知府巡抚什么的,怕也要跟他平辈论交。
但是,在乖官面前,王五可不敢装乔拿大,规规矩矩就给乖官行了一礼,“王五见过国舅爷。”
乖官笑着虚扶了扶,“一家人不要见外。”王五听了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位国舅爷真要跟小姐成亲?
别忘记了,当初乖官可是砸了王锡爵的老宅还强抢了王锡爵的女儿王蓉蓉的。
这时候王五也不敢妄自揣度,老老实实就说:“王五悄悄前来,是带着贞慎郡主拜见国舅爷的。”说着,就让过身子,他身后有一个穿着一身黑纱,带着面纱的女子,这时候就盈盈一礼,“妾身李云姬,见过上国国舅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