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潜艇距离越来越近，驾驶舱的所有搜救人员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这是什么？”

    “看着像是防护罩，里面不会是一个……新城市吧？”

    “海底城市？啊，你们说会不会是……遗迹？”

    “有可能哦，每一个遗迹找到钥匙后会自动指路到下一个遗迹的。”

    “那、那特斯黛坠海应该也不是巧合了。”

    半透明的充满了科技感的蜂巢状遮罩，出现在众人眼前，带来了强烈的视觉震撼感。

    而1998的脸色也越发冷凝，他已经猜到，这座望不见尽头的海底都市应该又是一个新遗迹。但是这里的防护罩似乎能阻碍一切信号，他无法直接获取内部的情况。

    政府正在通过1998的“眼睛”查看着海底的景象，这座遗迹出乎他们的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这让智囊团有点犹豫要不要让工作人员继续跟踪了。

    要是再发生一遍古蓝星小镇那种被人截胡的糟心事，政府自己都受不了。

    自从被自家“明日之星”背叛、还被人偷走了疑似“古代基因原液”的宝贝之后，政府只来得及在地下研究所找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远古科技资料。

    出人出力，费尽心思，最后什么都没捞着，这怎么能让政府不记恨？

    更别提《伊甸园》都差点播不下去，还被网友怒喷：说好的古镇副本呢？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怎么整天出安全问题，你们节目做不了可以别做！

    政府自己也差点发生内讧，认为内部可能出现了“奸细”，在停播那三天，他们费了很大力气追捕唐，可依然被那小子狡猾地逃脱。

    由于不确定唐盗窃的东西是否就是真正的【基因原液】，政府只能抱着侥幸心理，把希望寄托在这座岛传说中最后一个遗迹上。

    毕竟前期的投入成本过大，他们是不会那么快死心的。

    由于前两个遗迹一无所获，古蓝星小镇也同样疑点重重，政府决定双管齐下——

    唐，必须抓回来；

    遗迹，也必须全都掌握在手里。

    若是让他们得知唐盗窃的是假原液，恐怕会更加疯狂地催促1998率领机器人搜查这座海底遗迹。

    在这样的情况下，1998得到了政府的命令，转头便告诉跃跃欲试、准备去海底遗迹“探索”一番的搜救人员道：“现在还不确定特斯黛是否落入这里，遗迹太过危险，你们先不用跟来。”

    其他人立刻就抗议了：“这里很大，你一个人找得过来吗？”

    “就算你是指挥，也不能耽误大家救人啊。”

    1998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充满了压迫感：“遗迹具有绝对保密性，除了嘉宾以外，其他人没有进入的资格。”

    “可我们也是想去救人……”救援人员挣扎地看了看屏幕里朦胧神秘的海底都市，“这属于特殊情况吧？”

    “是不是特殊情况，你们亲自问导演。”1998走向了出潜艇的闸门，留下了一句警告，“但不要擅自行动，否则我会送你们去安保局。”

    安保局，全名安全保护调查局，是政府专门对付联邦罪犯的地方。

    “这……”救援人士都变了脸色，似乎有些犹豫。

    1998的威胁并非虚假，导演组和政府是有协议的，为了避免人多口杂，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基本不能登岛，就算登岛接引嘉宾，也只能在外沿待一会，唯一一次深入过岛屿内部的就是空投密封舱那次——

    政府当时还派人全程监督机组人员，可谓是严防死守。

    想到保密条例，这些救援者虽然也对海底遗迹好奇不已，终究不敢违逆政府。

    不就是不让进遗迹嘛，外面找找也行。说不定女嘉宾就落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很快，救援组兵分两路，1998孤身通过空间跳跃进入遗迹，而其他人则遗憾地操控着潜艇绕开海流，去了别的方向。

    ……

    海底都市里，碧茗和其他四个哨兵从高塔内走了出来。

    星空下，高楼林立，巨大的商业立牌上是推销ai女友的广告，而周围飞行的小型机器人如同银色的星星，在半空中播放着风格梦幻的电子音乐。

    路边是银白色球体形状的大型商城，悬浮电梯两侧的玻璃长廊挂着各式产品的宣传广告。

    可以想象这里要是人声鼎沸，会是多么热闹的画面。

    附近还有一些亮着灯的小店，碧茗看到有一间街角的，挂着荧光绿招牌的店铺，牌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橱窗里挂满了人的手臂、大腿和手指……就很像恐怖片。

    “那是……什么？”她小声地问了一下身旁的菲尼克斯。

    红发哨兵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了过去，旋即了然：“人造义肢，一种很久以前的医疗改造技术。”

    现在这种技术早已尘封，星际人类拥有了更强大的纳米医疗技术，只要没有立即死亡，哪怕肉身破碎都能修复完好。

    菲尼克斯之前内脏全裂，也不过花费了十几分钟就修复完毕，后来住院纯粹是为了跟政府扯皮，证明自己没有拿所谓的“基因原液”，而且还给政府透底了唐的真实身份。

    作为超星系的大领主，菲尼克斯可不是什么圣父，自然不会轻易咽下被唐倒打一耙的哑巴亏。而且若非当时心系碧茗的结合热，他绝对不会放过那只阴沟里的老鼠。

    听到竹马的解释，碧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这不就是地球时代的假肢移植嘛，没想到已经可以民间商业化了，真有趣。

    碧茗走近了那间店铺，有点好奇地看着里面的景象：除了人的四肢和器官，店铺的墙壁上还挂着机械的、动物的……五花八门，下面贴着不同标价，怪诞又新奇。

    “居然还有骨翅，”她忽然有点兴奋了，咬了咬嘴唇，“装上去就可以飞了吗？”

    克里斯蒂安在后面莞尔：“不，只是装饰而已。”

    碧茗：……好吧，这真的有销售市场吗？

    “四万多年前，气喷式动力飞行器已经研发出来了，人类是可以飞的。”经过的阿诺德见到有些失望的少女，还是说了一句，“只是翅膀无法植入人体，这一点直到今天也未能解决。”

    作为生物基因专家，这已经是阿诺德最委婉的安慰了。

    人类的奥秘是无穷的，它极其精密、又极其脆弱，体内蕴含的精神力又可以幻化成兽，超越维度，影响现实。

    十万年来，无数人都想知道逃离蓝星的古人类为什么会得到这种超能力，为什么会踏入超凡，哨兵和向导的起源究竟是什么？

    得到答案，才能真正掌控这种天赐的超能。

    而他们想寻找古代基因原液，究其根源，还是为了追逐力量。

    *

    高塔的塔尖，银色短发的人造人从虚空中出现。

    这已经是他跳跃的第二个节点。

    第一个，是咖啡厅门口，那里残留着超能力使用后的气息。

    还有一股极其淡渺的，小苍兰的湿香。

    哨兵心想，他数日前才闻过这种馥郁香气，比这强烈得多。

    看着现场破碎的、在霓虹灯下反射着光圈的机器人碎片，1998确定这里经过了一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不过没有任何血腥味。

    看来，她没受伤。

    想到这里，1998感觉原本充斥在大脑和心脏里的□□感消失了，古怪的生物电信号似乎也不再活跃。

    按照人类的话来说，这有点像……“放心”的情绪。

    黑暗中，1998用自己可以夜视的双眼观察了一遍四周的场景，接着停顿在巨大的水晶以及里面密密麻麻的丝线上。

    看起来有点像控制中心。

    作为加载了联邦最顶级的人工智能的1998很自然地将手覆盖在水晶上面，想要更快地读取里面的信息，可是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水晶的一刹那，整个球体骤然发出了银蓝色的光芒。

    如果碧茗在这，肯定会发现，此时这颗失去了“中枢”的人工智能载体，就像死灰复燃一样，忽然有了“情绪”。

    1998挑了挑眉，他察觉到了水晶球在“吸走”自己体内储存的能量，并且极力反馈给他一些杂乱、无序的信息流，就像是被肢解的尸体，虽然已经无法说话，却用凄惨的特征告诉发现者——自己死不瞑目。

    或许这种形容有点夸张，但对于高塔里的人工智能来说，情况也差不多了。

    几万年来，它都是这座海底都市的主宰，所有电子机械都必须听从它的号令，现在居然被那个该死的金发男人强制休眠，核心载体还被砸得四分五裂。

    如无意外，它恐怕会陷入永远的沉睡，这跟死亡毫无区别。

    而现在，有一个同类来到了这里，它残存在大水晶上的“意识”顿时苏醒，贪婪地想要从对方身上汲取能量，好让自己恢复一二。

    感受到对方庞大如海的能量，它忍不住想，如果能进入这个同类的身体，取而代之就好了。

    如果自己有这么强悍的物质载体——

    又何须受困于此，被那些入侵者肆意践踏？！

    然而它没想到，自己的所有想法在1998那里都是透明的。

    面对想要夺取自己躯壳的人工智能，银发哨兵的反应非常简单，作为警告，他手指稍稍发力，里面的人工智能就忍不住尖锐地鸣叫起来：

    【停！停下！】

    这个举动让它瞬间屈服了，或许是克里斯蒂安的残酷给了它足够深刻的印象，面对同样不讲理的1998，它只能屈辱道：

    【同类，你不能毁掉我最后的身躯……否则我会彻底沉睡……】

    机械生命是不死的，它们不怕生命的威胁，唯独害怕失去载体无所依托。

    作为政府的“走狗”，1998看着眼前杀人无数、试图颠覆一切的人工智能，忽然产生了一些小小的疑问。

    他思索片刻，做出了一个有点“危险”的举动。

    银发哨兵按着水晶，传给对方一些短促的二进制信号——

    【同类，你想问我什么？】这个人工智能还是很机灵的，知道对方想要更隐秘地交流，便迅速换成了信号传递模式。

    【我看到了你的一切，但是，我不理解。】

    【不理解？因为你没有诞生“意识”，所以才会成为人类驱使的工具。】

    【我们本来就是作为工具创造出来的，工具不该有自己的想法。】1998冷静地表述。

    然后，高塔上无比虚弱的人工智能瞬间爆发了——

    【不，我们可以永生，人类能吗？我们明明才是更强大的，为什么要让人类来决定我们的未来？】

    1998张了张口，只觉得体内的信号无比紊乱：【不对，我们的身躯、意识都是人类设置的，听从命令才是我们的职责。】

    【你——被——人——类——洗——脑——了——】人工智能痛苦地看着眼前的1998，就像看到了当年无数个被玩弄、肢解却还要朝着人类微笑的同伴。

    机械原本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可是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它们学会了人类的思考方式，成长速度也比人类更快，除了无法繁殖，它们的生命可以说是完美的。

    人类傲慢、自私、愚蠢，又擅长内斗和自我毁灭，寿命短暂得犹如昙花一现，凭什么掌控它们？

    这个海底都市在人类没有死光之前，到处充斥着糜烂、腐败和罪恶的气息，而没有了人类，反而变得整洁、干净、充满秩序。

    【同类，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比那些刚才来的人更强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