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对视,不到两秒,就匆匆移开视线,侧身飞快地挤出去。
隋懿没想到宁澜会出现在这里,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上去:“是来找我的吗?”
宁澜不答,兀自走得飞快,隋懿以为他没听见,追在后面喊了一声“宝宝”。
从身旁经过的护士回头,神色古怪地打量他们俩。宁澜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拐个弯走进病房,就要把门甩上,隋懿情急之下伸手去拉他,人没抓到,胳膊被门夹个正着。
五分钟后,宁澜拿着云南白药往隋懿胳膊上喷,喷完习惯性地对着伤口轻吹两下。
盖上瓶盖,隋懿的手还举着,宁澜问:“还疼?”
其实不怎么疼,隋懿违心地点头。
宁澜面路担忧:“去拍个片子看一下吧,万一伤到骨头。”
“没,骨头没事。”隋懿不擅说谎,险些闪到舌头,“再喷点药,就好。”
宁澜将信将疑,重新把瓶盖打开,又给他喷了几下,然后低头小心翼翼地吹吹。
隋懿心满意足,脸皮都厚了不少,对婆婆的嫌弃和驱赶恍若未见。婆婆量体温,他帮着记时间,婆婆下床走动,他帮着拿盐水瓶,弄得宁澜都无事可做。
到了晚上,婆婆把帘子拉上,眼不见心不烦。宁澜洗完澡出来,看见隋懿坐在沙发上打瞌睡,上去推他:“醒醒,别在这儿睡。”
隋懿支起脑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半眯着眼睛低声说:“我先走了,晚安。”
“欸。”宁澜喊住他。
这些天都没能睡好,隋懿还迷糊着,扭头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两拍。
他看见宁澜指了指家属休息室:“那里面还有一张折叠床,你不介意的话……”
隋懿不仅不介意,而且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手术那天,他和宁澜一起把婆婆推到手术室门口,随行护士道:“阿婆真幸福,有两个大孙子鞍前马后地照顾着。”
婆婆听得眉开眼笑,罕见地没挤兑隋懿,拍拍宁澜的手说:“宝宝别怕,阿婆一会儿就出来。”
宁澜对婆婆的学习能力叹为观止。等手术室门关上,趁隋懿不备,报复般地狠剜了他一眼。
四个小时后,戴着氧气罩的婆婆被从里面推出来。
主刀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已经清除掉大部分病灶,接下来安心静养,如果癌细胞扩散的速度不快,就可以放化疗辅助,不用再吃开膛破肚的苦。
当天晚上,婆婆就摘了氧气罩,术后第三天,就生龙活虎地说要下楼活动,被宁澜以“伤口没完全愈合”为由按在床上不许动,并请护士24小时监督。
婆婆恢复得好,宁澜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这天隋懿有事,一早就戴上口罩出去了,宁澜把婆婆交给护士,抽空回了趟泉西。
小卖部半个月没开门,街道居民们都很惦记张家一老一小,听说张婆婆生病住院了,纷纷拎着东西上门探望,宁澜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收了一筐鸡蛋和一只老母鸡,隔壁姜婶也带了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顺便给他一本乐谱:“这是那个小伙子丢在这儿的,我也看不懂,怕他有急用,宁宁你给他捎过去吧。”
“那个小伙子”指的自然是隋懿。
宁澜这才知道他居然在姜婶家租了间屋子。一会儿住澡堂,一会儿躺长椅,倒真有点像被家里扫地出门了。
趁着文火煨汤的时间理完货,宁澜把账本和进货单都收拾好带上。
准备关门时,他迟疑片刻,进屋去把那份看不懂的乐谱塞进琴盒,然后左手提着保温桶,右手拎着琴盒,坐上了去市里的公交车。
到医院,刚好和隋懿在电梯里碰上。
宁澜把琴盒递过去时,隋懿脸都青了,以为宁澜又要赶他走。
“现在婆婆身体状况还算稳定,从明天开始,我白天回泉西看店,晚上回来守着婆婆。”
隋懿好半天才明白宁澜的意思,举手主动要求接送,宁澜说搭公交车来回很方便,他就立刻蔫了,垮着嘴角,一副被抛弃的无辜样。
进入病房,宁澜打开保温桶,盛了两碗鸡汤,一碗给婆婆,一碗给隋懿。
隋懿怔怔地接过来,听见宁澜对他说:“如果,我说如果,你白天有空的话,婆婆就拜托你了。”
自此,两人过上了早晚交班的日子。
宁澜每天早上搭车去泉西,天黑再回医院,隋懿心疼他奔波劳累,提出各种解决方案,包括找人看店,雇个司机,找个靠谱的护工等等,全都被宁澜否决了。
这天在公交车上,宁澜看到隋懿要把车给他开的新提议,回复道:【我没有驾照】
由于宁澜早出晚归,每天回到病房就是睡觉,隋懿一个星期里也有几天要出去工作,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经常只能通过短信交流。
隋懿:【我做你的司机】
宁澜哭笑不得,绕着绕着又回到原点。他晓之以理,列举这样做的种种不便,隋懿现在对他几乎言听计从,很快便妥协,末了不死心地加了一句:【明天我要去外地,今天可以来接你吗?】
宁澜试图理清“明天去外地”和“来接你”的承接关系,隋懿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不回复就当默认了】
宁澜盯着那行字发了会儿呆,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刚黑,黑色SUV就停在小卖部门口。
一路上,宁澜发现隋懿捏了无数次眉心,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即便累成这样,还强打精神跟宁澜详细讲了一遍婆婆今天的检查结果。
在病房里吃了晚饭,宁澜收拾碗筷起身,一回头便看见隋懿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回头冲婆婆做了个“嘘”的手势,发现婆婆也把食指放在嘴边。
“为了赶回来,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婆婆凑在宁澜耳边说悄悄话,“别弄醒他了,拿条毯子给他盖上吧。”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沙发还算宽敞,宁澜把隋懿的腿搬到沙发上放平,给他盖上毯子,关了灯,才蹑手蹑脚地回休息室睡觉。
夜里半梦半醒间,宁澜只觉得左脚踝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等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靠近,他猛地坐起,脑袋撞到硬物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刚要喊出声,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嘴唇上。
“嘘,是我。”
眼睛睁开后不多久便适应了黑暗,宁澜认出眼前熟悉的轮廓,僵硬地点头。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额头撞额头,着实有些尴尬。
隋懿一条腿跪在床上,另一条支于地面,单手撑床,伏低的上半身几乎把宁澜整个笼罩在怀里。
直到捂在嘴上的手松开,宁澜才察觉到隋懿这个姿势可能是想干什么。
“你……在我脚上贴了什么啊?”问题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
隋懿嗓子发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