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炔！”刘芸几近歇斯底里地哭泣着，伸手扯住着苏炔的衣服，情绪非常激动，“你刚才也看见了，你婆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教女无方了啊！我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你是我感到最骄傲的孩子，从小到大，你就不需要我操心，没想到到头来你做出这种事！下作无耻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休想再在你婆婆面前抬头了，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好女儿啊，你闭着一张嘴做什么？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说啊！交代清楚！你是要把妈妈活活气死吗？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说不说？你说不说！啊！”</p>
“妈……”苏炔望着妈妈，一肚子话卡在喉咙口，就那么卡着，一个字都说出来。泪，不知道是冷还是热的泪，从眼眶里慢慢滑到了脸上，针扎一样的疼。“妈，您别管了，孩子我会处理的，我不要它。”</p>
话音还没落下，身后门口的位置，传来重重的响声，像是人手中的什么东西，啪一声掉在了地上。</p>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他手里一直捏着的鞋。</p>
脸上还有泪，她却笑了。</p>
不知道是报复的快感还是心底一直存在的悲凉。</p>
寒渊望着失手掉在地板上侧躺着的鞋。</p>
维持着这个姿势站得太久，身躯僵硬。</p>
刚才叶淑英还在的时候，他就几次三番想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了，大声对一屋子的人宣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p>
可她一直没回头，他看见，她一直垂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骨森白不已。</p>
他心情十分清楚，一旦不顾后果的站出来挡在她面前，真相是说出来，得到的结果会是她一辈子的最彻底的恨意和苏听婵极有可能受不了打击心脏病发的结果。</p>
她最在意的，他一直明白。</p>
无非是苏听婵。</p>
她就算自己难受到死，被人误会到死，她也绝不会允许他当众说出他和她真实的关系。</p>
因为苏听婵就坐在那里。</p>
她不愿意的事，他便不去做。</p>
除了爱。</p>
那是本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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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后的苏家经历了重大的打击，刘芸最终也没能撬开苏炔的嘴，问不出来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一家人显得颓唐郁郁。</p>
刘芸不死心，让苏听婵去问，苏听婵在楼上的房间里努力了半天，苏炔就是闭口不言。</p>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p>
很累很累的一天就在这种荒唐无度中终于落下了帷幕。</p>
苏炔楼上自己的房间里，一室黑暗，她把手放在额头的位置，双脚放平，一点点，缓慢而沉重的呼吸。</p>
眼角一直有泪，她不去擦。</p>
八点钟的时候张妈来敲门，喊她下去吃饭，苏炔知道爸爸妈妈现在肯定不想看见她，便说不用了。</p>
张妈走后，刘芸也没来叫她。</p>
苏炔到不觉得饿，沉沉迷迷的，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昏睡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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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子俊办离婚证那天，苏炔是一个人驾车到民政局的。</p>
这几天在苏家过得十分艰难，除了张妈，没人和她说话，苏听婵倒是每天都会打电话来，如果聊无关的事，苏炔会做回应，但只要苏听婵一问到有关孩子的话题，苏炔就闭口不言。</p>
这时候，苏家人才发现，对她的日常生活实在知道的太少。</p>
刘芸曾冲动的到苏炔的公司去问过，也没问出什么结果来，同事们都说她平时话不多很安静，洁身自好，没有看见她和什么男人走得很近。</p>
刘芸着急，问不出来，而这厢，叶淑英咄咄逼人，硬是逼着秦子俊向苏炔提出了离婚，苏炔没顾妈妈的反对，答应了。</p>
至此，刘芸看见她就跟看见仇人一样。</p>
坐在民政局大厅里等着秦子俊的苏炔，叹了口气。</p>
门的的玻璃旋转门传出动静，她逆着悠长的日光看过去，秦子俊就在那堆刺眼而灼目的光束里，朝她走过来。</p>
苏炔扶着墙壁站起来，逆着光，他略显憔悴的轮廓一片白茫茫的模糊。</p>
她轻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得笑容的笑容，心想，就算不看，她也知道他看向她的目光和神情，定然是复杂的。</p>
“子俊。”</p>
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p>
秦子俊走动的笔挺的身形蓦地一僵，半晌后，仿佛才有勇气似的继续迈动双脚，冲她走近。</p>
走得近了，苏炔这才看清他的脸。</p>
这几日对他来说也相当难熬吧，从他浮肿的眼睛和凌乱的淡青色胡渣就能看出来。</p>
苏炔不再多说什么，拿起包，“东西都带齐了？那我们进去吧。”</p>
秦子筷不守舍地看着她，眸底的悲伤那样显而易见，他伸手拽住她的衣袖，“阿炔……”</p>
这一声魂断的阿炔叫下来，苏炔心如刀割。</p>
并不是陌生人，同床共枕两年多，他关心她呵护她体贴她，给了她很多人都无法拥有的安宁平和的生活，她曾依偎在他怀里，天天下班给他做饭，他们也有说有笑，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夫妻一样。</p>
可是，无爱的婚姻，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p>
一切都无法回头了。</p>
而他，此时却哭得像个遗失了路途的孩子，死死抓住她衣服那一点点可怜的衣角不放，目光乞怜，“阿炔，就不能不离吗？我不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不介意，我养它，我把它当做自己的孩子那样宠她爱它，我会给它天底下所有父亲能够给的一切……”</p>
“子俊，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苏炔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我祸害你到这一步打止。”</p>
两个人，无声流泪。</p>
办了离婚手续出来，秦子俊跟在她后面，她走几步，她就走几步，她停，他也停。</p>
最后无法，苏炔只得回过头，“我们就这样，再见吧。”</p>
秦子俊在太阳下的眼睛越发显得赤红，他张了张嘴，凝视着她的肚子，几番踌躇，最后还是问了出来，“能告诉我，孩子是谁的吗？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和别的男人……你爱他吗？”</p>
夏天的太阳太毒，苏炔觉得头顶的汗已经足够给她洗一个头了，脑门顶的高温灼得她神思浊浊。</p>
眼睛睁不开，不知道是被眼泪熏得，还是被太阳刺的。</p>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冲秦子俊扯了扯嘴角，轻轻地，慢慢的，无力的。</p>
“你就那么想要保护那个男人？拜他所赐，我们已经离婚了！”秦子俊不甘心，“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的来历吧。”</p>
苏炔不想与他多说，“子俊，抱歉，不能，如果将来有一天，所有事情都平息了，我会告诉你。”</p>
匆匆丢下这一句，她掩着面孔，跑远。</p>
秦子俊在后面看着她，一直到她在风中摇曳的轮廓渐渐缩喂一点。</p>
这是结局。</p>
他流着泪，对自己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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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炔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母亲刘芸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一双眼直挺挺地落在刚踏进门槛一只脚的自己身上。</p>
苏炔停下来，攥了攥衣袖，想用下摆遮住手里的离婚证。</p>
面色憔的刘芸却瞪着她，咬了咬头，“别藏了。”</p>
苏炔身子一僵。</p>
看着妈妈，有点想哭，却又不敢哭。</p>
“你过来。”</p>
刘芸伸手招呼她。</p>
苏炔低头走过去，这才低低喊了一声妈妈。</p>
刘芸抬头看着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手揉着纠结成一团的眉头，深深叹口气，“你怎么不告诉我，秦子俊那混小子和你最好的朋友，叫那什么傅雯的，他俩……”</p>
“妈，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苏炔很冷静，却很苍白地辩解，试图拽回些什么，手中的真相，却一点点流失。</p>
“怎么无济于事？你傻不傻啊你！”刘芸气得站起来，“你跟我说，你是不是为了报复那小子所以就自甘堕落在外头胡来的？”</p>
绕来绕去，还是绕这儿了。</p>
苏炔低下头，缄口不言。</p>
“一提到这个你就这幅德行！你倒是说出来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闷葫芦！你说，这事情怎么办？你都多大了，该懂点事儿了，和秦子俊离了婚往后你怎么办？孤独终老一辈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办？真不要它？我苏家不做这种造孽的事儿！所以，你把那个男人的情况告诉我们，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要不你就将就着和那个男人过得了……”</p>
“妈，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是我犯的错，后果我自己负责，让您和爸爸痛心，是我的不对，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失望，我……”</p>
“什么时候你还说这种话？你知道你自己做错了就说出来一切啊！阿炔，我是你妈，你心里藏着事儿我看不出来？到底什么原因你要这样委屈你自己？我生你的气那是前几天的事了，母女哪有隔夜仇？我现在是担心你啊，你说你这……你这叫我怎么能不揪心？”</p>
苏炔撇过头，胡乱擦掉眼角渗出来的水滴，“妈，千错万错是女儿的错，您别气坏了身子，孩子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我不会在家里住太久，我很快搬走，我不想给你们造成困扰。”</p>
说完，匆匆就跑进客厅。</p>
刘芸回头追上去，却听见楼梯传来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她抹一把脸，满手心的泪迹。</p>
父母，永远拿自己的儿女没有一丁点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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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炔用了一夜时间思考，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终，脑海里形成一个决定。</p>
在她看来，目前这种情形下，这个决定，相对来说是最合理的。</p>
尽管要舍弃很多东西，要面临一些她到死都不愿意面临的事，但她还是这样决定了。</p>
她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p>
那边很快接通。</p>
她只说了一句，“做个交易，我把孩子生下来，你给我一张去世界任何地方的机票，只要离开这里就行，另外，你跟我保证，我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安然无恙幸福快乐。”</p>
那边很久没发出一点声响，久到，苏炔都听不见他沉重的呼吸声了，刚要拿开手机看看是不是还在通话中，那头却传出了声音，很轻，每个字却拖了很长，最后一个字，像是断气了一样，奄奄一息。</p>
他说，“好的，我答应你。”</p>
她没再说话，干脆利落挂断，手攥紧手机，手机硬硬的壳子咯着掌心。</p>
生生的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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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她收拾好东西，天没亮就院子门外就又车喇叭声响起，她提着小小的行李箱，出了门，坐上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半旧的爬满长藤的朱红色大门。</p>
那是她的家。</p>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有家。</p>
司机递过来一样东西，看了她一眼，“苏小姐，这是寒先生交代给你的。”</p>
“谢谢。”她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张机票，目的地是美国宾夕法尼亚，他和她曾经住过学习过爱过也疼过的地方。</p>
对于他昭然若揭的心思，她付之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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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后，苏炔收到姐姐死在生产手术台上的消息。</p>
那一天，不过是再平常的一天，她端了杯牛奶，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坐在小木屋的栅栏里，晒太阳。</p>
两个月后，她被推进手术室接受破腹产，一个男人，怀抱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出现在手术室外。</p>
END</p>
好吧，一月份马上考试，请恕我无能为力，只能暂时强行掐断完结了。故事到这里，我想不光是你们，我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其实寒渊和苏炔，他们就是我脑子作乱的衍生物，俗称抽风产物，往后还有很多可以写，也有很多还没写，但，我想，他们的结局，大抵就是无言的结局，太幸福，对不住任何人，太不幸，又对不住你们和这么多天来断断续续更新的我。</p>
这是个结局，也不是个结局，任何故事都将以各种形式继续着，存在我的脑海，存在你们的臆想。</p>
考完试也许我可能会续写，也可能不会，毕竟这是一个让人心累的故事，就像绝望，就像脚底下被一层层抽空的阶梯。</p>
写文有乐，也枯燥，孤独，难捱的时光里，你们在陪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