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衣襟迅速湿了一大片，苏听婵更着急了，看不见人就不得要领，乱了阵脚，“阿炔！你别吓我呀，到底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怀孕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儿啊，你怎么倒哭成了泪人儿？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和秦子俊吵架了？”</p>
“难受，姐，你不知道，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它们……好多事儿，它们压着我，好难过……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呜……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姐，我想对你说点什么，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你笑，听着你说话，就像有把刀架在心坎上，你笑得越开心越无辜，我的心就跟要撕裂了一样，你知道吗？我真的抗不下去了……”</p>
苏听婵一头雾水，“阿炔，我没听明白，你别哭，好好和我说行吗？咱们姐妹没有秘密呀，你有什么烦恼和不开心的事儿跟我说，我替你分担啊！”</p>
苏炔凄清扯了扯嘴角。</p>
分担？</p>
姐，我为什么要伤害你？</p>
我最不想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呀！</p>
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一步一步把你逼上绝路，而你一无所知地笑着，开心着，一心满满沉溺在要做母亲的幸福里。</p>
该怎么告诉你，我和寒渊那罪无可恕的一切？</p>
该怎么告诉你，我肚子里的种是他的？</p>
该怎么告诉你，我对不起你？</p>
这些，苏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p>
只能哭。</p>
哭湿了姐姐大便宜近，却还是哭，撕心裂肺，激烈而矛盾，垂死，绝望。</p>
哭着哭着，力气就没了，哭着哭着，意识就消失了。</p>
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捂在姐姐温暖的怀里，“对不起……姐，我对不起你……所有的事，对不起，不是有意伤害你……”</p>
苏听婵听着妹妹迷糊呓语断断续续的句子，一头雾水中却慢慢降临不好的预感。</p>
阿炔，阿炔这究竟是怎么了……</p>
为什么说，对不起她？</p>
她做了什么吗？还是，完全就是烧糊涂了？</p>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苏听婵，直到后来，从傅雯嘴里，意外或者蓄意的，她得到了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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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俊站在吸烟区门口，看着寒渊高俊挺拔的身躯屹立窗边，眯着微醺的眼睛吞云吐雾的英挺侧面，颇有点落寞萧萧的味道。</p>
他低头笑笑，还沉溺在老婆怀孕惊喜中不能自拔的他，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每个神经都还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中。</p>
走过去，有一打开话匣子。</p>
“姐夫，没记错的话，从刚才你进病房门到现在，还没说过恭喜我吧？”</p>
寒渊自寥寥中回身，蜷成一团的墨眉复杂而若有所思地扬了扬，似乎难得没有经过修剪的蝙蝠，在逆光下，看着有些颓废。</p>
鹰隼般的眸子几不可查地晃了晃，闪过似是而非的笑意，修长手指掸了掸烟灰，回头，一脸似笑非笑，抬眉，似乎没听清刚才在说什么。</p>
秦子俊斜嘴，握拳堵唇，咳嗽了一声，“不瞒你说，姐夫啊，自从上次回家庆祝你和姐有了孩子以来，我这心里就颇有些不甘，我和阿炔结婚都两年了，凭什么落在你后头被岳母数落了，出差后我都耿耿于怀，可是没想到老天都在暗地里帮助我，就一次，就一次我就让阿炔怀上了，嘿，我就属于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p>
寒渊一个没忍住，一口烟急促地喷了出来。</p>
某人瞒在鼓里向始作俑者自吹自擂的模样，真真有那么点意思。</p>
说出这话，只有他听得懂，可笑之处。</p>
逮着一个孩子就自动把他归为秦家骨肉？这个爹，秦子俊当得可真主动。</p>
寒渊比较好奇，秦子俊碰不了阿炔，那他到底是怎么就认为阿炔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呢？</p>
这其中，相想必还有他不知道的好戏。</p>
寒渊扔掉烟头，转身拍了拍秦子俊犹自得意的不行的肩膀，轻扯薄唇，幽幽落下三个字，“恭喜你。”</p>
说完，嘴角的弧度，在烟雾缭绕里斜挑。</p>
他这个妹夫估计天生一副喜剧演员的筋骨，说话做事，那么那么的……喜感。</p>
不过这倒挺好，省了他一大撂的麻烦。</p>
有秦子俊这个积极无限的奶爸，再加上他妈妈那样望孙心切，还有刘芸苏展鸿夫妇的助阵。阿炔就算再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的骨肉，恐怕，众目睽睽之下，也难以下狠手了吧。</p>
这样虽然的确是委屈了她，让她难受，但，孩子，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想保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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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下秦子俊刚回到病房门口经过一番心理建设的寒渊，冷不丁就听到病房门内音乐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压抑的哭声。</p>
谁在哭？</p>
不用猜。</p>
寒渊僵在门外，终究没伸手敲门，挺直的背脊垮垮地靠上冰凉的大墙壁。</p>
烦闷的，手抚上紧蹙的眉间。</p>
里头，苏听婵细声细气地哄着妹妹。</p>
“阿炔，你刚怀孕，孩子在肚子里不稳呢，别让姐姐担心啊，你从小到大对我那么好，你从不在乎你自己，任何事都迁就我，你对我那么好，哪点对不住我了？别说胡话了，乖一点，冷静下来，咱们不哭了啊……”</p>
门外，寒渊蓦然一僵。</p>
抬头纹紧蹙的眉间，细纹急剧皱成阡陌纵横的沟壑。</p>
她必定是心里难过压抑到极点了，偏偏苏听婵和他这个时候还出现在她面前刺激她，所以，她歇斯底里了，她再也受不了了。</p>
她自尊心那么强，对苏听婵更是真挚不二，如今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还要强自镇定面对姐姐。</p>
是个人，都会崩溃吧。</p>
寒渊抬头，幽深的目光放空，茫茫然看着廊道屋顶垂着的瓦白的灯管。</p>
来不及想，或者潜意识里拒绝去思考，就算十个月后孩子安然无恙地生下来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又该怎么办？</p>
阿炔这样问过他，孩子生下来，难道叫他大姑父吗？</p>
不，他会在孩子生下来结束这一切，不管付出什么样惨烈的代价。</p>
只要她肯给他这个机会，肯给他们的孩子一个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