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炔扶着马桶站起身，脑袋晕厥，眼冒金星，用纸巾胡乱擦了擦嘴，喘息着抻着腰艰难地走到洗手台的大镜子前，如预料的那般，看到了面白的若鬼的自己。</p>
几乎把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给吐了个精光。胃里空空如也，食道还残留着酸水，口腔里更是，十分难受。</p>
她掬起一把冷水清了清脸，扶着墙壁走出来，医院的洗手间的味道堪称奇葩，浓烈的消毒水夹杂着臭味，她的胃又开始鼓噪。</p>
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出来，到自动贩卖机前投了硬币，买了瓶纯净水漱口。</p>
这才扶着胃走回去。</p>
走到妇产科，正好护士出来喊苏听婵的号。</p>
苏炔走过去，苍白着微微颤抖的唇细声喊了一句，“姐，到你了，来，我们进去吧。”</p>
“你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很难受吗？吐了？”</p>
苏炔抿着唇，面无血色地点点头，又想起姐姐看不见，她把手伸过去，握住苏听婵的手，“吐了，舒服点了，忒难受的。”</p>
苏听婵温热的手背一触碰到苏炔冰凉的指尖，汗毛倒竖，啧巴了一声，“怎么这么冰！阿炔，你生病了！”</p>
“可能是肠胃感冒，最近总不大舒服的样子。”苏炔提了提唇，一边喘气，一边把姐姐扶起来，为了避免把病原体传染给虚弱的姐姐，特地说话对着别的地方。</p>
“手心这么冷，不行，你现在就去挂个号赶紧看看，你姐夫在赶过来的路上了，我再等等，同他一起去见医生也是一样的。”</p>
苏炔看了看排了那么长的队，心想要是错过了喊号不定还得等多久，医院到处都是病毒，空气更不好，呆久了对姐姐身体有害无益。</p>
就拉起苏听婵，“别等他了，从机场过来得经过市中心，不定塞车塞到什么时候呢，我陪你先进去，肯定是彩超结果出来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肚子里的小包子长成什么样了？”</p>
这话一下子勾起了苏听婵全部的兴趣，她微笑着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当然想啦，更想和你姐夫一起，他看彩超图，然后跟我描述。”</p>
苏炔闪了闪神儿，笑容僵了僵，倒好像，自己一番好心是打断了这俩人的幸福时光似的。</p>
她垂下脑袋，低眉敛目，声音沉微，“没事啊，姐夫来了再看B超图不就行了？现在这儿可排了一条长龙，你要是错过时间，临时补上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明天还得再过来哦。”</p>
”啊？”一听到明天还要再过来苏听婵当下脑袋就大了，若说起她此生最讨厌的地方，非从小到大没少呆的医院莫属，轻蹙着淡眉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现在就进去吧。”</p>
苏炔莞尔，“我扶你，慢点走。”说着，搀着苏听婵弱不禁风地细细的胳膊，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主治医生办公室走过去。</p>
医生姓杨，中年，这家医院妇产科一把手。</p>
苏炔扶着苏听婵进去的时候，里面面诊过的孕妇在家人的搀扶下出来，九个多月，肚子大的像个热气球，丈夫脸上全是笑，杨医生在后头吩咐，“龙凤胎这一个月要特别注意，男同志爱惜老婆和孩子的身体，不要急着为了身体需要和你妻子同=房啦！”</p>
说的走在前头的斯文丈夫满脸通红，硕大肚子的妻子则绯红着脸，摸着肚子，敲丈夫的脑袋，低斥，“听见没有？死鬼！”</p>
一家四口，幸福羡煞旁人。</p>
苏听婵听着杨医生说起是龙凤胎，就拽住阿炔的手，“我要是也是龙凤胎就好了，可惜我命薄，身体底子更薄，不过人要知足，我这样的身体能怀上一个都是奇迹，呵呵。”</p>
苏炔老老实实任姐姐激动地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附和什么，茫然地看着姐姐唇边那抹满足的笑容，只觉得，她的面颊是僵硬的，眼眶和心一样，都在荡秋千，半空中晃悠，心情是虚无而荒唐。</p>
“请坐。”</p>
杨医生吩咐苏听婵。</p>
苏炔扶着姐姐坐下，自己站在一边。</p>
护士拿过来苏听婵的B超图和检查结果，呈到杨医生桌子前放下。</p>
杨医生是位五六十的老医生，宅心仁厚，一头白发，看看病历本上的名字，笑笑伸出手，“苏小姐，来，伸出手，我给你把把脉。”</p>
苏听婵听话深处细细白白的手腕。</p>
苏炔在一边挺好奇，“老医生，现在很少有您这样给病人看病把脉的医生了吧，都崇尚先进仪器。”</p>
杨医生呵呵道，“可不是，我跟不上时代嘛，在老一辈师父下学的手艺，关键时候挺凑效的，再说，中西结合，不是更好？”</p>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苏炔也笑了，一笑露齿，洁白的牙齿与苍白的面色一称，倒是把她的憔悴交相辉映得淋漓尽致。</p>
老医生不动声色地抬眸，瞧了瞧她，“姑娘，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最近是否时有呕吐伴胸闷胃疼的情况产生？”</p>
苏炔瞪大眼，直呼神了，“是，的确胃很不舒服，估计是肠胃感冒。”转头看了看姐姐，便说，“我胃不太好，很容易受凉，估计是肠胃感冒，不碍事。”</p>
老医生却不以为然，老花镜卡着鼻头，翻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姑娘结婚了？”</p>
苏炔不知道医生什么意思，点点头。</p>
医生见她点头，笑意更深，“那还是要注意身体，有空挂个号，仔细检查检查。”</p>
苏炔不解其意，“谢您老关心。不过，我今天主要是陪我姐姐产检来了，待会儿还早的话我会去普外挂个号看看的。”</p>
杨医生当即蹙眉，好笑，“怎么去普外呢，你这傻姑娘。”</p>
这话一出，苏炔和苏听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p>
苏炔不意在自己身上讨论过多，就把话题转回来，“呵呵，先不说我了，那什么，医生，烦请您先说说我姐姐肚里孩子的情况，她着急知道呢。”</p>
“头胎呢吧？”杨医生把手从苏听婵手腕上拿开。</p>
“对，医生，可以给我说说宝宝的情况吗？我身体不好，很担心它在我肚子里是不是受苦了？”</p>
苏听婵明显激动，急不可耐。</p>
杨医生失笑，“头次做母亲的人，难免忐忑，B超显示，小宝贝目前除了体重有点轻之外，一切情况正常，四个月出头，皮肤加红也加厚了，小胳膊小腿啊，也能稍微动一动，估计是耐不住了，呵呵。还有，心搏也比之前活跃很多，内脏也都基本形成，这个时候不需要像前面三个月那么小心翼翼担心流产，几率大大减少，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苏小姐目前还不够好的身体状况来说，大力补充营养合理饮食，对肚子里的宝宝的成长，事半功倍哦。”</p>
苏听婵激动地握拳，“真的啊！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它发育不良，除了体重，其他一切都正常，阿炔，你听见了吗？我好高兴！”</p>
苏炔在旁边无奈地冲医生笑笑，按住激动地像个孝子似的姐姐，柔声说，“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不要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个负担，一直担心这样会影响宝宝的发育，殊不知，你越担心，心情越紧张，反而对宝宝不好。”</p>
“你妹妹说的很有道理，第一次当准妈妈往往不知道该怎么办，会乱了手脚，但是注意，怀孕期间，心情是影响肚子里宝宝发育好坏的一个重要环节，要保持开心愉悦的心情，这样宝宝也会在无压力的幸福的环境下成长的。”</p>
“恩恩！”</p>
苏听婵交握着手，连连点头，还是很兴奋样子。</p>
苏炔就比较理智，更关心姐姐本身的身体状况，又问老医生，“医生，关于我姐姐的身体状况，检查结果怎么样？”</p>
杨医生一边写病历一边翻看检查单据，“心脏方面控制的还不错，心搏次数偏低，但很稳定，可是……”</p>
苏炔最怕听到医生迟疑的沉吟，“什么？”</p>
苏听婵也握紧了衣襟，竖起耳朵，“医生，可是什么？”</p>
“验血的结果有点……苏小姐，你最近有没有下面见红的情况出现？”</p>
苏听婵一时愣住，没听明白，苏炔怕她面薄尴尬，压低声音，“姐，阿青扶着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你下面有流血什么的？或者血丝？”</p>
苏听婵想了想，点点头，她不懂，便不知道这小小的现象可能影响重大，“有两次！就是前两天，阿青说我裤裆上面有血丝，但我不觉得肚子痛啊，阿炔，这难道有问题？”</p>
苏炔没说话，转头对医生点点头，“有见红的情况，医生，这是……？”</p>
杨医生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孩子才四个月出头，苏小姐，我是想提醒你，注意和你先生的房=事问题，你身子底子虚，虽然过了头三个月了，但下面见红可能是不好的征兆，让你先生忍忍欲望的小=火=苗哈。”</p>
这段话，苏听婵奇迹般的理解透彻了。</p>
顿时闹了个大红脸。</p>
“不不不……医生！不是的，我和我先生，我们没……没有那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