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大约比自己高一个头,眉清目秀,唇色红润,和自己近乎透明的嘴唇不同,那润泽的唇微翘着,有种莫名的引力,几屡没束紧的发松散的垂下来,面目淡然的看着自己,缕衣已经忘了回答,痴痴的看着他。
林之迁见他不回答,眉头渐渐蹙起来,缕衣却是吓一跳,心理渐渐冒出个莫名的念头来,既而不知不觉说了出来:“不要皱眉……”
林之迁越加不耐烦“不说算了…”
转身即走。
“我叫菜菜……”缕衣一见他要走立刻不由自主的想拉住他,忽然吓了一跳,你想他死吗?只得转身跑到他面前仰头看他,缕衣本就生得极好,这个时候嘴角露出最真诚的笑,浅浅的一个小酒窝落在小小少年稚嫩的脸上,那一点朱砂跳跃,整张脸忽然就生动得让人转不开眼。
“哎,哥哥,你别走啊,我叫菜菜。”
“菜菜?”那个少年看了看面前拦住自己的孩子,那张仰起的小巧笑脸,漂亮得让人离不开眼,可以想见长大之后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林之迁虽不怎么高兴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但想到容貌是天生的,谁也不能塑造或者改变,眉头总算是没有蹙起来。
缕衣不知他想些什么,但见他答理自己,心情畅快,更加满面高兴的回答:“恩!娘亲给我取的小名叫菜菜,我的名字是金缕衣!”眉飞色舞的小少年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宛如等着夸奖给糖的孩子。
但是面前高他一头的少年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莫名的就不想如他的愿,林之迁微低首看着面前孩子般的小少年问道:“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的缕衣?”恶毒的话语掷在地上,看面前人眉头下扬嘴角丧气的抿起来,微微的,就笑了起来。
“哥哥……你好漂亮……”这好象是一个咒语,魔力消除,面前的少年皱起眉头,面目尖锐起来。
“说到好看,你不是更漂亮么?长得像个女孩子一样,哼!祸水!”那个叫林之迁的少年不高兴的看着面前的孩子,一转身就飞走了,是的,飞走了,一身白衣,翩若惊鸿。
缕衣内心好象被针扎,以为再也见不到,伸出手满手空气,想抓他都来不及。
惘然的站在那里,想着林之迁刚才说的祸水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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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的难过,更坚定的却是另一种心思,是我的,就绝不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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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年纪小,加上那颗像娘亲的朱砂痔,所以缕衣知道自己看起来有点女气,一般的漂亮孩子到了自己面前也要自惭形秽,但想了想刚才的林之迁,他虽然清秀,却没有一点女气,五官组合起来很是好看,平和中带点尖锐,给人一种续势待发的感觉。
即使是事实,但若是别人当面说自己女气或者长得漂亮,只怕表面不说,暗地里也是要找茬的,可是,林之迁说自己,连刚才说莫惜金缕衣的那句,自己听了却是一点也不生气,缕衣想,也许,这就是娘亲曾模糊说起过的,每个人都会遇见的,无处可逃,无处可避的——劫。
只是,缕衣接着想,我的劫怎么来的这么措手不及,或者,让我准备一下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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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衣跑遍了整个金家也不见林之迁,只得抑郁的去听先生讲课,那日就算这么过去了。
第三日,刚睁眼缕衣就兴冲冲的跑去林薛的院门口等林之迁,连露水湿了额发也没感觉,见他从门里出来只觉得全身都松了口气。
“哥哥,你今天要带我练武功么?”缕衣微笑着细生细气的问道。
“恩,还有,叫我师兄,我不是你哥哥。”
“可是,我就喜欢叫你哥哥。”缕衣倔强,只觉得叫哥哥亲昵,不肯改口。
林之迁厌烦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才十三岁大的少年,昨日见他在师傅说话的时候就一个人低头似笑非笑,师傅看不到,自己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么小就笑得那么不yin不阳,长大后不定是个什么九精八怪的人物,再加上他那么漂亮,却还说自己漂亮,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就更加讨厌这个小孩了,遂不怎么想理他,但师傅的命令也是不能违背的,林之迁心里不甘愿,动作神情也就越加不耐烦起来。
但转眼又想到,只要以后自己不多加理会这个小少爷,日子当是不会太难过,遂也不多说,想他小,叫自己哥哥或者师兄也无什区别,只得随他。
此时满怀开心的缕衣,却不管林之迁心作何想,只是满心欢喜的望着他,那种仰慕的眼神,像火一样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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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几日,两人天天想见,林之迁冷淡如一,缕衣却是找到了许多乐趣。
“哥哥,我今天带了好吃的绿豆糕,很甜的,你要不要偿一下?”缕衣举起手上的绿色糕点,那种可爱的形状很逗人喜欢,是缕衣吃点心的时候偷偷留下的,很喜欢那个味道,心里想着林之迁也会喜欢的吧,所以就偷偷的拿了一块,还得小心不沾到自己的皮肤,为此他可是煞费了些许苦心,大娘是绝对不许他做此失礼的事的,所以只能偷偷的藏起来。
林之迁看了看面前的糕点,包裹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外面还用丝绸系着,绿中一点红,很漂亮,可惜一路颠簸,到得面前来的时候已经快散了。
“我不喜欢甜的。”略高的少年冷冷的回答他。
停了下,接着续道:“我也不喜欢糕点,你以后不要再如此做。”
看面前的小少年满面高兴终于灰暗下来,林之迁心内却一阵阵异样的高兴,毕竟是孩子,虽然比缕衣大了几岁,却也是喜欢欺负小孩子的,看缕衣如此丧气,也不管他,一昂头就走了开去,像只骄傲的孔雀。
缕衣看着面前的林之迁昂首离去,面上的丧气一闪而过,眉梢朱砂邪气的扬起,细长的眼睛眯着,嘴角竟然微微的弯了起来。
“还不快过来,还叫我等着你么?”
林之迁一回头就见那个离自己有点距离的少年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手上的绿豆糕一抖一抖的,似要掉了下来,心内有一刻的后悔,他只是个孩子,自己比他还大几岁,虽不喜欢他,却也不必这么打击讨好自己的他,难道自己真的做过分了?
但一看到缕衣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满面笑颜,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根本是牛皮糖,怎么着都甩不掉。
“今日可要好好的练,你根基下的晚,内功急不来,但外功可不得马虎,所以每天要多蹲两个时辰的马步才行,今天也从最基本的开始吧,先蹲四个时辰的马步,完了就去练脚力和臂力。”
说着也不看缕衣是什么表情,只管一窝疯的全说完,眼角瞄到把他一张脸吓得青了才算高兴点,哼!看到那张笑得假摸假样的脸就不高兴。
缕衣咬咬牙,毕竟才开始学武几天,这样的训练有点吃紧,幸好自己从小就开始提水浇钩吻,也不是应付不来,只是看林之迁那明显是要吓自己的话语,才勉强自己露出窘迫的笑容来,他的愿望,怎么可以让他失望,一抬手,双膝下压,就开始蹲起来。
林之迁看他这么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凉凉的坐在树下翻起一本书来,间或翻眼看看那个孩子。
日头渐高,江南的温度多以温和见长,但那温和的日头晒得久了也是挺难受的,缕衣没一点内力,现在就有点累了,汗水一滴一滴顺着脊背流下来,像一条小蛇一样爬来爬去,难受得要死,偏偏一条爬完了又有另一条,身子还不能多动,不然自己铁定是支持不住的,只得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忽然想到那个金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这么熬过来的?以前还说他花拳绣腿,看来这花拳绣腿也不好练。
一会又想到林之迁,面前的林之迁可能太过无聊,书被扔在一边,人却受不住的开始打瞌睡,一点一点的,头快垂到地下了。
真是个漂亮的人呢。
缕衣一边想着那林之迁一边看着天上的白云一点一点的飘散,有一段日子,他以为自己不是十三岁,而是已经七八十岁了,不然为什么觉得日子像一团死水,渐渐的自己就会这么抑郁的死去,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面前忽然多了这么一个人,还对自己很不屑,很不喜欢自己,像高傲的猫,舔着爪子拒绝一切。
虽然是很奇怪的比喻,可是,这样的家伙,自己却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又想,我是多么喜欢他啊,可是,他却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日子长着了,一年不行有两年,两年不行有十年,再不继,十年过去自己搞不好已经死了,那时候尘是尘,土是土,他过路我走桥,日子也算自在,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了。
这招或许真的很有效,缕衣胡思乱想,四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以至于林之迁叫他的时候他还有点混乱,嘴巴嘟嘟囔囔的一边咒骂黏腻的天气,一边模糊的思考以后。
“你瞎嚷嚷什么?先休息一下,等会开始打拳,早点弄完我也好休息。”说着林之迁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他好象总是喜欢睡觉,秀气的慵懒的摸样,看着就觉得喜欢。
缕衣慢慢的悠着练,下午是夫子的课,那些之夫者也也是不能丢的,金家向来有钱,可是也不愿意总是被人说士农工商,做个最末层垫底的,遂对这四书五经很看重,企图出个举人士子,也算对的起列祖列宗,虽然缕衣看不出有什么对得起和对不起的,可人活着就得按照人家的想法走,若哪一日你不按人家的想法走,不是你比人家辉煌,就是你比人家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