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即使没有太阳的照射,华丽的府邸,金檐玉砌,却仍是美仑美涣。
小小的缕衣倚靠着床脚,头伏在床沿看那躺在床上的人,还在美貌如花的年纪,却已经奄奄一息。
犹想起不久前,娘微皱的眉头,一低首一转眸都是美丽的风情,宽松的衣袍迎风起舞,翩跹若蝶,好象随时都准备着离开起舞一样,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到如今却是没有了一点生气,枯萎的花,折翼的蝶,豪门大户,死掉一两个妻妾,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平时风光无限,可是到了如此地步,再貌美贤淑,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所以,清冷的房间,此时床前除了缕衣,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泪已经流干,缕衣蔫蔫的抽泣着,满腔的绝望和伤心,却让他无能为力,这么小,只要略微比他大几岁的孩子,都可以把他弄死,就算知道是大娘端来的毒,可是除了刻意的沉默,更加努力的侍奉娘亲,还能干什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菜菜…我的儿……”
江南的温柔女子,满腔无奈,血已经吐了又吐,真的已经撑不住了。
可是,我的儿……
“菜菜,菜菜…娘,娘真的撑不下去了,菜菜,娘舍不得你啊…”
看着面前倔强的稚气面容,陈舍依一边咳嗽一边擦掉嘴边的血“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安心听大娘的话,不要胡闹……咳咳…”
呆呆的,缕衣茫然的听着,不痛,不痛,心一点也不痛。
“菜菜,听娘说…娘死了之后就赶紧烧掉,不要留下来,随便找个地方埋着吧,你大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听清楚了吗?”
微弱的严厉声音,血一点一点的蔓延,缕衣愣愣的点头,真的,什么都留不下么?
“好!好!好……我的好儿子,不要想着给娘报仇之类的,娘不需要那些,只望你好好的,以后若有出息,就离开这里吧,你娘没用,也别怪你爹,全是我自找的,娘此生如此并没有怨尤……咳咳……”
陈舍依已经无力去管面前呆滞的孩子是何心思,面对幼子,只想把所有的事情全一次说个遍才好,但病痛已经把她的锐气磨尽,模糊的眼前全是夕日江南的好风光,与那良人一同泛舟湖上,遥遥的,她听见自己用羞涩的声音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竭…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江水为……”
挣扎着,终于是吞不下那口气,目光缠绵的看着远处的那方天,瓦蓝瓦蓝的,最后,到了最后,林江,你终是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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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衣伫立,想着,或许娘也是有过那么激烈的感情,所以现在才可以忍受爹的冷酷无情吧,轻轻的抚过那不肯闭上的眼睛,娘,你想等到的终是没等到,你看,多无奈,若是我的,由始至终,我怎么舍得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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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火,烧了一天一夜。
三日后,金家的当家回来,面目全非的金家余烬渺渺,却也不过是淡然一眼就被撇过,这样的雕梁画栋,不过是万家财富中的一栗。
江南首富金家,还以为是仇家或嫉恨者的垂死挣扎,那个大娘面无表情的看着火,眼角眉梢全是怔怔的神色,转身对着管家吩咐了什么,二娘抱着自己的孩子指天骂地,周围仆人全低头不语,三娘笑嘻嘻的欢迎爹从外面回来,眼角横过一群莺莺燕燕的七嘴八舌,有尖利的锋芒,四五娘恭身立在墙角,七娘一身素白手撵佛珠叹一声阿弥驼佛。
那个应该叫爹的人看了一眼烟尘渺渺的残烬,随意打量一下火情,厌烦一地的人全簌簌的挤在一起,随意交代了下重建的后事,讨论了一下应该再招多少护院的事情就走了,一大家子人,竟少有人想起自己的娘亲还在里面。
缕衣看着漫天大火渐渐被扑灭,呆呆的愣着,终于慢慢的走到大娘面前,松开紧握的双拳,哇的一声,大哭着抱住了面前这个一脸怔然的女人。
“娘……”
每个人都相信,七岁的他是受到了刺激,又加上六主子被烧死,所以变得疯癫了才认大娘为亲。
缕衣拉着大娘的手,看那瓦蓝的天,一点云也不见,白得刺眼,好想让人泼上一幕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