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戎王机关算尽了一辈子,在列国之间,君臣之间,兄弟之间,父子之间,夫妻之间挑拨离间,手上蘸着的都是列国贵族的鲜血,包括北阳先王和大夏先王。
他披头散发的坐在行宫之中,脑中回想着孟懿宁每一个字,突然间疯笑起来,谁能想到这个原本就应该死了的姑娘,竟然死里逃生,还站在了他的面前。
和他父亲一样,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脸正义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
燕戎是她的母国!
燕戎,是他白衍,她白芊芊的母国。
可是呢,他们做了什么。
列国同盟共分燕戎的消息纷纷传来,顾子安说他是人面兽心,说杀了他便是替天行道。燕戎王低低沉沉的笑着,往事过眼云烟,他的全部兵马已经在边境排兵布阵,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结局,燕戎会遭此败仗,一蹶不振,分崩离析,再次分散成部落,分散在列国之间
当初,他的父王满怀希望的把王位交到了他的手里,希望他可以开疆拓土,发挥燕戎人的优势,策马长鞭,吞并中原。
他这一辈子也用着这个目标鞭策自己,收王权,收人心,所以他并没有动哪些首领元老,所以他杀了白衍,所以他没有像其他国家一样大刀阔斧的改革,他以为自己的别出心裁可以赢得天下。
他是诡谲历害的,他杀了夏王、北阳王,那两位老谋深算的君王。
但是,他却太高估了这些诡计的力量。
北阳的顾子安,年少老成,精于算计,步步为营。
而夏王景池,一腔热血,像是深邃夜空的明灯,从容淡定。
他们年轻,血液里流淌着滚烫的灵魂,但是他已经渐渐老去。
燕戎的国师早就跌跌撞撞的不知道跑到了何处去,他甚至没有拖家带口,只拿走了自己府邸之上的金银。燕戎王嘲笑着自己,是太阳神不愿意保佑了吗?让燕戎遭此大劫!院落之外的野花繁茂,几只小鸟落在草丛中探寻着草籽。
燕戎王呆呆的看着,似乎听见了马蹄声,似乎一切尘埃落定。
往后不知道清史之上,史官会如何记载自己?他有功啊,他有过啊。燕戎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他一辈子缩在了王宫之中。想当年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经常骑马打仗,也就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后来的大将军白衍。
他的屋内挂着一幅铠甲,那是他年少时候的最爱,铠甲之上刻着虎豹的图案,又用银汤灌注而下,与众不同,闪闪发光。他看着墙上,像是看着少年时候的自己,不知道他堂堂正正的燕戎君主,会死于谁的手下,会不会受辱出城投降。他不想头像,但是他想活着。燕戎王闭着沉重的眼皮,他一夜之间花白的头发像是雪花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士兵冲进来,“王上,不好了!有人攻打进来了!”
燕戎王一惊,怎么如此迅速?他颤抖的胡须可以看出来他究竟有多么的恐惧,燕戎王后退了两步,刚才什么年少情谊,什么以死殉国的想法转眼之间已经灰飞烟灭了。他发自内心的恐惧,大喊道,“护驾,护驾!”
周围一众士兵冲了出来,保护着他们慌慌张张的君主,“撤……撤……撤!”
士兵们一脸茫然,“王上,往哪里撤?”
他要逃跑,刚才想的功过情怀都不作数!他要活着!他才不要与这座城,这个破破烂烂的燕戎一起覆灭!他还有钱,还有如花美眷!他想要离开这里!
“将军呢?我的大将军呢?”燕戎王红着眼睛嘶吼到。
士兵们也不知所措的重复道:“大将军,大将军呢?”众人开始混乱起来,只听到一个人说,“大将军昨天出城,就没有回来啊。”
燕戎王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半天只吐出来一句:“该杀!该杀!”他气急的跳起来,走城楼侧门护送我出去,“去,去百越!”那里即使一片泥水,但是与危险相比,还是让人放心许多的。他刚要提着裤子从宫殿中跑出去,却听到外面喊杀之声骤然起,“谁,谁打进来了!”
“不知道是哪个首领的!”士兵也着急地说道,他们只看到了一群黑压压的士兵穿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衣服,根本没有看清敌人的样子,就一个个往回逃窜了。
燕戎王定了定心神,“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怎么也得有七八千人!”他哪里见过这么多兵马,胡乱编了数字便报了上去。其实,这王宫之外不过只有五千兵马,不过这也比他这三千守军要多上不少。燕戎王一听数字,当下脚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宫女们惊慌失措的也不管不顾他们的君王,挥动着手臂尖叫着跑出去。
王宫之中一片混乱。
孟懿宁捧着一个石榴石穿成的珠花坐在马背上,如今的燕戎就像是一盘散沙,他们不过昨天微微放出了风声,大将军居然不管不顾的连自己的王都不要了抱着金子就跑走。
还好她眼疾手快,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直接拦下,顺带做了一回山贼,原本还想和大将军比试比试,结果他一个咕噜滚到地上直接跪地求饶,孟懿宁原本想拼杀一番,结果却一个都吐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乐毅。
两人也没怎么为难大将军,原本姑娘想夺了他将军的佩剑,却发现那男人惊慌失措的跟个兔子一样,佩剑也软绵绵的像是个绣花针。
孟懿宁也不喜欢黄金,当初自己在大夏养病的时候景池变着法的送好东西给自己,不过就是挑了两三个喜爱的。
她看着石榴花,别到了头顶上,顺着阳光和蝴蝶钗子在一起璀璨。
前方兵马撕杀,但是在她眼里,这不像是一场战斗,就像是追逐羊群的狼,一阵阵饿虎扑食,而对面只能跌跌撞撞的逃窜,连自己都不用动手就可以解决。不知道现在燕戎王应当是什么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