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是燕戎的大日子,这一天是祈夏节,是燕戎信仰中太阳神的生日。
往年无论和平还是战乱,燕戎贵族大臣、部落首领都会在燕戎王的带领下在百越之外建造的巨大祭祀台之上,献上九头牛羊,作为对于太阳神的崇敬,而太阳神会保佑着每一位信仰它的子民。
这是一年之中非常盛大的节日,而孟懿宁就是顶住了这样的节日,燕戎王必然会出来参加大典祭祀。白云千载悠悠随着越水奔腾,草原上放马的汉子飞奔而过。若只看人们对于这场盛大节日的准备,便会以为战争没有给这个国家带来多少伤害与创伤,但是孟懿宁行走在彩色的地毯绽放之间,阳光是斑斓的彩色,燕戎特有少数民族的吆喝声回荡在耳畔。各色图腾纹路喷绘在墙上,羊肉的味道从街巷的尽头就可以钻入孟懿宁的鼻子中。
两人吃了一小碗的酸汤油泼面,在偌大的城镇集市上走走停停。预想的一样,你在街道上除了官兵,已经鲜少看到壮年的男子,相比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已经征到了军营之中。
原本燕戎就不是一个人口充裕的国家,如今战争一打,棋子罗盘,满盘皆输。女人顶着杂草编制的簸箩,她们洗着衣服,晾晒着羊肉,打水,招呼客人,或者干着平日里男人才会做的粗重活,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一份哀戚。
她们一日三次跪拜着天上的太阳,家中的图腾象征,祈求神明保佑。
姑娘叹了一口气,但是谁让他们虎视眈眈入侵他国呢?但是,战争又与百姓和关呢?她整个人都纠结起来,有负罪感,却又没有负罪感。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让整个小脑瓜都停止了转动。只能乖巧的拉着乐毅的小手,听听看看。
她倒是心里一直没有静下来,在小城里走走停停,却听到了很多百越口音的燕戎人。燕戎和北阳与其他国家不一样,其他国家在很久以前是统一的中原国家,但是北阳和燕戎两地偏远,是由少数部族发展起来的国家。
由于当初部落的不同,他们每个地方的口音都几乎不太一样,一听便可以把身份血缘都听出来。孟懿宁想来奇怪,怎么会如此多的百越人,按理说,水淹之势,无人可逃。
姑娘与一个年迈的妇女摊贩砍价着一袋子百香羊肉干,妇女说着一口百越话,正好引起姑娘好奇的开口:“大娘是百越人?”
“姑娘也是吗?”她听着姑娘的口音也十分熟悉。
“小时候长在百越,后来搬走了。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里如此多百越人?”
“小姑娘有所不知啊,那百越城不知道是不是触发了天怒,被水淹了。还好我们的提前都跑出来了,才没遭此大劫。”那老人摇着头,眼神有些暗淡,“大约两个月以前就听闻北阳要打过来,百越城里都是流言,当时也害怕啊,那可是北阳啊,于是我便和自己的小孙女逃走了,来这里躲躲灾难,准备等秋日一过再回去。谁知道回不去了啊,听说王宫都被水淹了。”
“你是说,提前听闻北阳要打百越?”孟懿宁想来奇怪,这种战争的消息怎么可能由百姓提前得知。
那老妇女点头,苍老的声音透露着无奈:“确实啊,当时没什么人相信,大家也都不愿意走。我害怕,正巧我弟弟在这边开了一个小客栈,所以我来投奔他。谁知道刚走的第二天,那里就被越水淹没了。”
孟懿宁看了眼乐毅抱着羊肉干离开了老人,“奇怪,他们怎么会提前得知。”
乐毅失笑到:“这怎么了,向来不是王上就是你姐姐的主意吧。不过,我才八成是白熙宁的注意,他心肠看起来狠,其实有些时候柔的要死。这件事情杀业深重,怎么可能让后人在史书上记上顾子安一笔。扩散谣言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第一,万一燕戎相信了便会从大夏撤兵。不过这一点你我都看到了,燕戎军队就算知道都城被淹了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回去救人,而是想要拿下珺州,拿下承平。第二,说实在话,百姓在这战争之中也是活受罪,能放一马就放一马吧,要不然十万人淹死在城池之中,也怪吓人的。流言散播出去了,这人命就看自己造化了。”
姑娘点点头,“看来还是姐姐想得周全,要不然,我顷刻之间就能淹了一片。别说是百越,就是把这个国家都淹了,我也在所不惜。”
“当真是不能招惹你们白家。”乐毅揉着她的头发,两个人出了城去那祭祀大典的天台看看去了。因为水灾的原因,这些祭奠临时在这小城外搭建了祭台,五彩的旌旗随风飘荡,远处还有成群放牧的牛羊,星星点点,如同画卷。
孟懿宁鲜少审视这个自己记忆里的母国,在她眼里不过是血腥两字,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另有一番风情。
在大典前的十数日,燕戎王便移居到了这座城池。原本这里是避暑的地方,处于连绵的山脚之下,如今却成为了避难之地。
城池不大,燕戎原本就没有如同北阳或者是大夏一般偌大的城,燕戎的城没有修建,多是地方的首领官员收税进行改造。很多人中饱私囊,所以城池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与两百年之前也差不了多少。
这几日,孟懿宁和乐毅就居住在一处最华丽的客栈里。不过所说华丽,比起大夏那还是差得远,放眼望去整个城内就没有两层楼的建筑,唯一一家就是这小小客栈。
房间古朴,地上橘红色的地毯倒是让姑娘眼前一亮。姑娘捧着浓郁的奶茶,笑眯眯的看着来来往往而拥挤的人们。她和乐毅摸清楚了巡逻官兵甚至王宫卫队的走向,就等着等大典之后,松懈之时,混入那王宫之中。
燕戎,这个国家的命运的走向从它派兵入夏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