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压着一本看到一半的《昆仑记》。殷璇坐到晏迟旁边,扫了一眼他面前的东西,会意道:“也不必这么费心,宣冶她……穷得只剩下钱财了。”
晏迟笑了一声,然后稍稍板起脸,伸手将她腰间的香囊摘了下来。
他放到面前嗅了一下,香气寡淡了些,道:“我重新给你做。”
殷璇看了他一会儿,应道:“好,绣一个山水……”
她心里知道晏迟学这工夫慢,故意继续道:“加两个白鹤,要双面三异绣,用虚实针,后面的山水用平绣,做好压瓣……”
晏迟慢慢睁大眼,下意识道:“……你、你不如找别人去吧。”
他看着对方眸间的笑意,才反应过来对方是逗自己。他从小没学过这东西,即便在宫中学了一年,也远远比不上其他的郎君,更别做那么难的苏绣了,又是在香囊这么大的一点儿地方上。
“不。”殷璇靠近一些,勾唇笑了笑,看着他道,“就要你。”
晏迟把香囊放下,从箱子底下抽出书来,就当没听到,道:“我哪里会。”
殷璇撑着下颔看他:“绣成什么样都好,还有另一件事跟你说。”
晏迟才把书翻出几页,便听到对方说这句话,刚点了下头,就听到殷璇叙述道。
“苏枕流推说身子不好,想要卸了职责,不若等焕儿大一些,你去帮应如许。协理的金印金册,等苏枕流送来便可。”
晏迟之前跟周剑星学过一阵子内账,知道那是一件什么事情,犹豫了一会儿,便看到殷璇俯身靠过来,贴近耳畔低声道:“以后,总归是要你一个人打理的。”
他还未出声,肩膀旁边便被摁住了。殷璇将他压在床榻角落,掌心抵在身后的雕花床柜表面上,贴合住上面醇厚的包浆。
对方的气息熟悉而强烈,突如其来地翻涌过来,隔绝了外部的大部分光线。襟袖贴合在身躯一旁,慢慢地触上他脸颊。
殷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低头触上对方的唇,从一片温润柔软中攫取令人安心的气息与温度。她的舌尖舐过晏迟的唇瓣,随后稍稍移开,埋在脖颈间吸了一口。
外衫的绸带和衣扣都被解开,露出了雪白的里衣,里衣间更是只有一条软丝带系着,错手一挑便能勾开。
秋夜越冷,明德殿内中便越温暖,吐息逐渐地纠缠、交换,慢慢地融合在一起,逐渐地,温度开始一致,簌簌的衣衫落下声停了停,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很压抑、很轻微的吸气。
“……嘶。”
“怎么了?”殷璇声音微哑地问他,“不舒服?”
晏迟低下视线扫过,他虽不哺育,但的确是有些不能碰,稍稍有点痛,便低声提醒道:“别动这里,涨了几个月了。”
殷璇挑了下眉,反而好奇,伸出手触了一下,见晏迟略微皱眉,便克制下来,偏头亲了亲他:“大概多久能好?”
“每个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声音低低的,两个人的声响都很轻,但摇篮里的焕儿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边咬了一下软嫩的手指。
她才多大,牙都没长,只下意识地唆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
殷璇没注意到闺女醒着,便想要更近一步,刚准备跟卿卿好好温存一下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焕儿忽然哭了几声。
晏迟刚让她撩·拨得浑身发软,这时候骤然听到耳畔的哭声,什么风月无边都没了,刚推了殷璇一下,却被对方正面压到身下,边低声道:“小孩么,哭完就睡了。”
晏迟瞪了她一眼,明眸浸水,带着一点儿恃宠而骄的味道,责怪道:“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孩子还叫你母皇呢……唔……”
他的话被封在唇间,只泄出一段低低的气音。
不想焕儿的哭声不仅没停,还越来越洪亮,眼见着外边的阿青、百岁他们都被引过来了。晏迟转过头,缓了口气,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语调发软:“妻主……孩、孩子……”
殷璇这时候正是禽兽不如的时候,盯了他一眼,见对方都快要说哭了,才非常不舍得地松了手,往后退开一点点。
晏迟从她怀中的缝隙钻出去,只披了一件外衣,下榻把摇篮里的焕儿抱起来哄了两句。
这事儿也奇怪,殷璇在旁边看着,别说哄了两句了,就是一抱起来,她闺女立刻就不哭了,粉雕玉琢的小脸抬起来,大眼睛,眸色乌黑乌黑的,伸手抱着她爹亲,然后吧唧就是一口。
殷璇:“……这是,饿了?”
晏迟把孩子抱回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刚抬起眼,就看到欲·求·不满的女帝陛下幽深盯过来的目光。
这哪是看女儿,跟看政·治敌人的意思差不多。
殷璇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卿卿。”
“嗯?”
殷璇语调沙哑,十分郑重。
“早点,给她断奶。”
作者有话要说: 焕儿:爹亲爹亲爹亲——
殷璇:……滚。
☆、枝头抱香
太初八年十一月初九, 逢小雪。
晏迟从承乾宫一直送出东侧宫门,亲自送阿青出嫁,嫁妆箱子装了许多, 放在马车之中, 从青石铺成的甬道间走去。
因嫁娶习俗, 新嫁郎不能沾地,故而即便相送至此, 也只是背影相望而已。
阿青离开之前, 已向晏迟叩拜过, 此刻不见, 倒也并没什么, 左右以后他还会入宫,宣冶大人的正君, 即便进了宫闱之内,也是人人礼敬的,又何况他曾是元君千岁身边的贴身心腹,两边都有体面。
晏迟停下步伐, 在永昌门内伫立了一会儿,见宣冶从前头绕回来给他行了一个大礼,因她年纪稍长,晏迟并未受全, 只是侧身避过。
四周的侍卫、女使俱在宫道宫门之间值守,两相往来,光明正大, 自然无须避嫌。
“此后,”晏迟抬眸看了看前方丹顶朱帘的车马,“他就交给你了。”
宣冶道:“有赖元君千岁的允准,我自好好待他,共度余生。”
晏迟在殷璇身边待久了,对宣冶的脾气也知悉了许多,对她很是放心,便颔首道:“日后路途遥远,相扶相携。”
宣冶应了下来,旋即折回前方,与之道别。
天光远阔,朱墙翠瓦的尽头,是无限的锦绣山河、人间烟火。
晏迟只是伫立在这里,举目远望,凝视了很久,看到那些车马从视线中离去时,才很轻地叹了口气,返回宫中。
六人抬的辇停在不远处,晏迟敛起长袍的衣袖,肩上的灰蓝翠竹披风稍稍撩起,上辇起行。
他脑海中还在想着阿青出门时的模样,两人一同长大,阿青素来都灵巧心细,从没有办过错事。今日披上嫁衣,迈过火盆时,都悄悄地拭泪,不让晏迟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