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那个有着毛茸茸头顶的小野兽,关上了门。
周明非给了嘉尔一个地址,说见面谈些事情。
嘉尔找过去,发现是思南路的一间民国公馆,他曾很多次路过这里,这条路梧桐掩映,街道两边米黄色低矮的围墙内,藏着半个世纪以前的风云变幻,他从来没有走进去过,现在周明非租下了其中一幢,作为重新开始的工作室。
那幢青灰色砖墙的别墅外爬满了爬山虎,只是季节萧条,爬山虎叶子凋谢的七零八落,嘉尔推门而入,屋子内尚未完全收拾妥当,零落散乱的物件中,嘉尔看到有民国时候的老沙发,落地灯,还有一看就是周明非从法国带回的油画、雕塑、各种艺术品……
看起来好像并不急着收拾的样子,嘉尔听到楼上的动静,沿着旋转的木楼梯走上去,看到周明非背对他,正靠在客厅一扇打开的窗户前抽烟,走近,发现窗台上还有一杯酒。
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强烈却不刺目,风悠悠闲闲的吹进窗户,穿过客厅,扫动得地上堆叠的书籍哗哗作响,嘉尔走到周明非身旁,并肩看着窗外枯垭的树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冬天梧桐树的叶子掉的并不多,黄色斑驳的一大片就这么一直挂着,随风颤颤。
周明非把那杯酒递给他,嘉尔喝一口,是金汤力,清爽之余微酸微涩,金酒放的比正常比例略重,他猜是周明非的口味。
窗户很窄,刚好够两个人挤挤的靠在窗框前,嘉尔第一次跟周明非靠的如此接近,手臂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过来,嘉尔将酒杯递回给周明非,周明非却抓着嘉尔握住酒杯的手轻轻拉过去,只一下,周明非的嘴唇轻轻印上了嘉尔的嘴唇。
非常非常轻,嘉尔感觉像一片羽毛滑过,周明非已经松开,嘉尔的脸庞犹有被胡渣软刺扫过的触感,证明一切不是幻觉,周明非继续喝酒,烟灰簌簌落下。
轮换喝完一杯酒,周明非说,“这次回来,计划做一个自己的设计师品牌。“
“什么样的品牌?”
“做给很放浪的年轻人。”
“哈?什么样算放浪?”
“百无禁忌即为放,心有所属却是浪。”
“两者不矛盾吗?”
“不矛盾,心有所属才知底限,在那之上,百无禁忌。”
“好吧,这很虚啊……”
“哈哈,是吧,做那种,性别不明少年感的衣服,当然,不是优*库那种的性别不明,而是,美有意义,表达有意义,放浪有意义,而性别在这里没有意义,你懂吗?”
“我懂……”
“会是很强烈的衣服,可以穿这些衣服的人,要么比衣服更强烈,要么清淡得彻底……”
“我可以吗?”
“你嘛……做出来你就知道了。”周明非抬起一只眼,似微微戏谑。
嘉尔忍不住笑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却好似并无沟通障碍,嘉尔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冰山,而周明非,好似也生活在寒带。
但周明非的设计,实实在在是在赤道,最火热的地球之心。
嘉尔问,“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你是我的模特,是我身边的人,”周明非停了一下,“从今天起你还是我助理,所有的一切你都会知道,必须知道。”
嘉尔不知道该怎样去定义这个“身边的人”,他甩甩头决定不管了,他想这个,也在“没意义不重要”的范畴内。
“品牌叫什么名字?”嘉尔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M & A。”周明非的声音很淡,一贯的没有情绪。
嘉尔怔住,M是什么A又是什么,一切不言而喻,但他努力不去想什么,还是觉得当下有什么东西慢慢凉了,阳光不再暖,风不再清,一地的凌乱突然有些碍眼。
周明非也不说什么,卷起袖子开始整理物品,嘉尔也开始一起,这份不愉快他压在了心底,他没有理由,也不想。
大型梦幻现场
接下来的事情多且繁杂,事务性的事情上需要注册工作室,注册品牌商标,购买工作室需要的办公物品,还要配合周明非挑剔的品味把本已荒废的别墅公馆重新装修整理。
所有这些繁杂的事情嘉尔在负责,不用上课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工作室上面,每日奔波的满头大汗,作为一个设计师或艺术家,周明非算得上有条理,每日会列出工作清单,嘉尔一一执行,只是事无巨细都需要给周明非确认定夺,小到更换一个工作室电路开关的造型,大到搭配民国沙发的抱枕配色,嘉尔略觉崩溃,抱枕这也算大事……周明非在电话里神情严肃像对待国家大事,“这是整体风格中的一环,一个细节出错毁所有,不不我不要完全复古的东西,虽然这是一个民国时候的公馆,但不代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种调子,细节上我要特别现代完全相反的……”
嘉尔想象电话那头周明非一本正经,倔强的认死理的样子,突然觉得有几分可爱,一个蜚声国际的大设计师,为了一个抱枕认认真真跟他讲了三分钟,这个男人,果然对什么都非同一般的认真呢。
周明非自己更多专注于第一批作品的设计,以及他从法国带回成箱成箱的布料样品,需要找到国内的工厂可以生产同类的原材料。
工作室专门辟了一块地方,将那批布料样品悬挂了起来,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嘉尔已经眼花缭乱,第一次觉得布料本身美过成衣。
其中有一箱的布料全部都是立体的,周明非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说,“这些都是专业的布料设计师的手工作品。”
周明非面对这箱布料的眼神动作,好似每一块都是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情人,他跟嘉尔说,“每一块布料都有灵魂,创作他们的人都把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放在里面,它们有自己渴望变成的样子。”
嘉尔看着周明非如对待神明一样,将这一箱子的立体布料一件件整理好挂起来,然后给他自己和嘉尔倒了杯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他说,“只有这么好的酒,才配得上它们的故事。”他开始一件件的讲它们的来历,它们的创作者,自己又是如何得到它们,种种机缘与故事。
“这是阿佳妮奶奶的作品,她早年在日本留学,非常喜欢日本的浮世绘,后来回到法国,用抽褶、拼贴等各种手工方式,在布料上二次创作,呈现浮世绘的画面感,”周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