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皎皎是在教学楼的背面找到她的,放学后的校园安静,她的啜泣声尤为明显。
怕她抗拒自己,孟皎皎距离她两三米处站定,见她哭得满脸泪和汗,她心口也一抽一抽的:“桐桐……”
她抱着书包,背靠着墙坐在地面上,泪光闪闪,泪珠子簌簌下落,她从没见她哭成这般模样,十来岁的年纪,脸上竟然现出伤
心欲绝的神情。
她也流泪,心疼死了,从衣服兜里摸出包面巾纸,没忍住走上前去,抽出纸巾要给她擦脸,被她脖子一歪快速地避开,四肢爬
着远离她一点。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柔柔地说:“桐桐,你如果很讨厌我,不要我做你妈妈的话,等我给你擦下脸,擦干净了我就走了。”
她泪眼朦胧,和她保证:“别哭了,以后,以后我都不来找你了,别哭了,好不好?”
她蹲着走了两步,到她跟前,将面巾纸搓软,细细擦拭她脸上的汗,泪珠子,鼻涕,速度很慢,一边跟她道歉:“桐桐,对不
起,我不该瞒着你,清姨才是你的亲妈妈……”
她眨了眨眼,滚落两滴泪:“你爸爸…应该告诉了你……你妈妈…去天上了……”
话落,陈桐的眼泪越发汹涌,她亦泣不成声。
“桐桐……我…虽然不是…你的妈妈…但我…依然爱你……”
“你别…讨厌我…我难受……”
她能承受这世上任何人对她的厌恶,唯独陈桐的,是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我们桐桐,别哭了,好不好?”
她脸上扯出笑容,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充满笑意:“你小的时候,可乖了,我去上班,你就乖乖地睡觉,醒了也不哭,躺在
小床上,饿了就啃手指。”
“你还记不记得,大家都喜欢你,抢着要来抱你呢……”
她那时候忙着工作挣钱,感觉都没怎么抱她几次,她忽然就长大了。
她两手环上她肩膀,将小小的她拥在怀里,柔声低叹:“让妈妈…再抱抱你…最后一回了……”
她拱着腰,脸藏进陈桐的颈窝里,故作轻松地说:“你爸爸…连辫子都不会扎…头发乱糟糟…没以前可爱了……”
几滴泪水掉进她的脖子里,她哽咽着祈求:“桐桐…你以后…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话说完,她放开她站起身,人换了个方向,背对陈桐擦眼泪,后者以为她要走了,扔了书包跪着抱住她双腿,放声大哭,吐字
断断续续的:“妈妈,那你以后,会过得好好的吗……”
她抽噎着问她,孟皎皎张着嘴,没反应过来,呆愣住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气,边哭边问她:“妈妈,你,以后,会开心,幸福吗?”
她的妈妈,以后会开心幸福吗?
离开的那天,一走进电梯,她就问陈今:一定要和妈妈分开吗?
后者告诉她:桐桐,你妈妈有喜欢的人,如果我们继续和她住一起,她永远不会去找她喜欢的人,那她这一生都不会开心。
桐桐,你希望妈妈得到幸福吗?
她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妈妈,我不,讨厌你,你不要,难过。”
她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比谁都好。
是她最最敬爱的人。
学校给她们订了本唐诗三百首,她一学了新的古诗就会背给孟皎皎听,里面有一首《游子吟》,老师在课上讲完后,她当天就
背了下来,背诵给孟皎皎听时,后者正在给她织毛衣。
妈妈,你老给我织毛衣,是不是担心,我跟古诗里的游子一样,长大后离开你呀。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妈妈,我不和你,一起了,你快去,找,你喜欢的人……”
听懂她意思的下一秒,孟皎皎泪湿了满脸。
她最喜欢的人就在怀里,她还要去哪里。
她哪里都不去。
陈今和封奕找过来时,她们二人正相拥着哭泣,封奕皱着脸也要哭了:“陈叔叔,求求你们就别吵架了嘛,皎皎阿姨和桐桐难
过死了。”
十岁的小孩,气呼呼地教训个大人:“你是男生,当然要主动给女生道歉啊,我爸每次都主动给我妈道歉。”
他长叹口气:“好,知道了。”
相思
开学没几天,陈桐就交到了第一个好朋友,连续几天的饭后话题,左一句右一句,说的都是她的同桌,之后又过了几天,孟皎皎就见到了她嘴巴里念叨
的同桌。
一个冰雪可爱的小男孩,她到教室门口时,两个人乖乖巧巧地坐在座位上,陈桐也看到了门口往里探头的她,喊妈妈的同时背上书包下了座位,两个人
一前一后走到她面前,陈桐抱着她一只大腿,软软糯糯的:“这是我妈妈啦。”
对面的小男孩听了后,两只胖胖的手抓着书包肩带,仰着俊俏的小脸望她:“阿姨好呀,桐桐和我说过你,我是桐桐的同桌,叫封奕。”
说话奶声奶气,孟皎皎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他可爱的脸上,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颊,蹲下身和他面对着面,笑脸温柔:“你好啊,桐桐也和
我说过你,我是她的妈妈,我叫孟皎皎。”
她和他说话的口吻,特别认真,一点也没有大人对待小孩子的随意,封奕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阿姨。
再之后,两个人打的照面多了,他时不时跟着她去店里等家长,孟皎皎好奇了,便问他:“小奕,你的名字怎么写呀?”
他当时和陈桐在写作业,闻言,把数学书翻到第一页,走到她跟前把书举给她瞧。
封奕。
她第一眼,留意到的却不是他的名字,盯着那两个字,缓缓出声:“你的名字,是别人帮你写的吗……”
笔锋凌厉,明显不是小学生能写出来的。
“是我爸爸写的,他学过书法!”
语气里满满的自豪。
她魔怔了,失神地呢喃:“你爸爸吗……”
榕城姓封的极少,加上这似曾相识的笔风,他的爸爸……
正巧这时,封奕朝门口高喊了一声:“爸爸!”
接着,一声低沉的“嗯”传入耳中,她一瞬间僵直了身体。
封奕已经迎上前,跟来人说了几句话后,想起她:“皎皎阿姨,这就是我爸爸呀。”
此时对方也出声,和写作业的陈桐打了句招呼。
背对着门口的她,不得已转过身去,客气地问了声好,视线由对方的胸口一点点往上,待看到对方的脸和望着她陌生的眼神时,她指尖死死地抠紧桌沿
才站稳。
惊慌倏忽而过,极快地辨认来人的脸后,她的情绪又立即恢复平静。
虽然很相似,但并不是。
对方留意到她表情的转变,但并未放在心上,朝她一颔首:“你好,麻烦你照顾封奕了,我是他爸爸封叙,来接他回家。”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不麻烦,他挺乖的……”
看面相,应该比她大几岁,也比他,大几岁。
“封奕,跟同学和阿姨说再见,我们回家了。”
对方牵着封奕的手,后者跟她们母女依次道别,孟皎皎将二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的汽车离去。
后来,封奕来店里的次数多了,时不时会提起,他有个很厉害的小叔,陈桐听得多了,就对他这个小叔好奇起来:“那我怎么没见到你的小叔呀?”
彼时,陈桐已经去封奕家拜访过几回,后者的几位至亲都已见过,就是没见过他的小叔。
“他不在榕城,他在……”
他抓耳挠腮地想了想:“…英国,你知道这是哪里嘛?”
被问的人诚实地摇头,他又问在一边忙活的人:“皎皎阿姨,那你知道嘛?你知道英国吗,我的小叔就在那里。”
“嗯……”
她脸上牵扯出笑容,柔声告诉二人:“一个很远的地方。”
他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封奕接着又把他奶奶的措辞照搬一遍:“我小叔超级厉害的,学习成绩最好了,拿了好多好多奖状。”
另一人不甘落后:“我妈妈也很厉害,我不会做的题她都会。”
小孩子就喜欢比较:“我妈妈肯定比你的小叔厉害。”
“又没比过谁知道……”
他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话反驳,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他小叔立即出现,和她的妈妈比一比谁更厉害。
旁听的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抿着嘴笑了笑。
学校发了本唐诗三百首,陈桐年纪小,很多字认不全,除了在学校,她放学后没什么玩伴,好在这小孩也不闹,孟皎皎就给她买了个DVD,又买了几
盘刻录唐诗的光碟,晚饭到宵夜之间有段空闲,她就放光碟给她听,电视里念一句,她也跟着读一句,声音又甜又糯,一旁织毛衣的她心窝都要融化。
陈桐粘她,什么话都跟她讲,大到班级里谁拿了第一名,小到每天课上学了什么,都能拿来说一说。
某一日,孟皎皎去接她,刚她的书包接过来,她就迫不及待地说:“妈妈,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吃红豆了!”
孟皎皎愣神:“我喜欢吃红豆?”
哪里听来的。
她理所当然一点头:“你经常煮红豆粥啊,馅饼也包红豆,还不喜欢嘛。”
她理解的就是,喜欢才会经常吃。
这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她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暂不反驳。
她一脸肯定地点头,问:“妈妈,你是不是想爸爸了呀?”
“老师说,红豆是相思,想念的意思。”
闻言,她着实失神了片刻,后跟她解释:“那个红豆,不是吃的这种红豆。”
她一脸惊讶:“啊,是这样的嘛……”
“嗯。”
她害羞地捂着脸颊,降低脸上的温度,强词夺理:“反正都是红的,都是红豆嘛,又没有关系的啦。”
小鬼灵精,孟皎皎让着她,无奈地笑:“你说得对。”
相思,就相思吧。
终章?爱让我们,幸免于难。
童年的一个标志性特点,就是精力充沛,永远都不会疲惫。
这一日,孟皎皎还没走到五年级的教室,只走到教学楼下,陈桐大老远和她招手,不等她过去,火急火燎地先朝她小跑过来,洋洋得意地笑:“妈妈妈
妈,我有一个好消息!”
紧跟而来的封奕有点无语:“不要卖关子了啦,就是我小叔明天要回来了。”
孟皎皎在心里合计了下,去了近半月,是该回来了。
话被抢了先,陈桐有点不乐意:“封奕,你好讨厌哦,说好让我来说的!”
封奕瞧她瘪着嘴巴,赶紧道歉:“对不起……”
“哼哼。”
听完以后,孟皎皎面上没有什么反应。
三个人往校门口走,封奕满脸期待:“不知道有没有带礼物回来,如果有我的份,我就送给桐桐你啊。”
他以实际行动来为方才的抢话道歉,陈桐扭过头去:“才不要呢,肯定是玩具,一点不好玩。”
“而且,小叔肯定也会送我的。”
……
两个人边走边争论,孟皎皎颇为无奈,果真是精力旺盛的小孩,什么都能争辩几句。
到了晚上,陈今要值整晚的夜班不回来,孟皎皎等陈桐睡着以后,拿着手机去客厅坐。
她点开微信,聊天首页有一条几天前他发来的信息,也没什么文字,就一张即时拍的图片,老教堂前的广场上,一群白鸽展翅飞翔。
很普通的一张街景照,但放大图片看,古朴肃穆的教堂前,有一对拍婚纱照的新人。
这样一张照片……让人想到求婚。
她那天看完后,一直没回,此刻手指在九宫格上拼出“一路平安”四个字,在点击发送的档口,有所犹豫,最后又一字字地删掉了。
算了,一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警世名言,说与不说,都一样的。
因为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时,精神不大好,眼皮也一跳一跳的,把陈桐送到学校,去店里开了门,打算到二楼睡个回笼觉。
她揉了几下上眼皮,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安,刚有睡意,一个血淋淋的模糊画面闪现脑海里,她被吓得一瞬间睁眼,慌里慌张的找来手机打电话给陈今,
后者熬了个通宵的夜班,正在补眠,困倦地“喂”了一声。
“阿今,你没什么事吧?”
“没…在睡觉啊…怎么了……”
“没什么……”
孟皎皎挂了电话,起身做事。
中午忙过高峰期,陈桐去睡午觉,她收拾前一波客人吃完后的碗筷,隔壁桌是两个年轻的女生,看打扮应该是附近的上班族,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店
里没其他人,环境安静,两个人的交谈声便大了点。
“怎么又是波音的飞机,这都连续几起坠机事故了啊?”
孟皎皎没放在心上,捧着一摞脏碗往水槽边走。
另一个女生把新闻标题读了一遍后,惊讶的感叹:“天呐,从伦敦飞往铜川,我叔叔前天刚坐这班飞机回来,幸好幸——”
一阵尖锐的盘子碎裂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二人受惊吓地接连叫了一声。
全身的血液逆流,孟皎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她僵硬地转过身,面色惨白如纸:“你们刚刚,说这个飞机…从哪里…飞到哪里……”
她的模样,太吓人了,她们之中的一人气虚地答:“从伦敦…飞铜川啊……”
榕城的机场国际航线很少,出入境的话多数时候会选择走铜川或者上海转机,对方话音一落,她如同被抽了魂魄,一瞬间跌坐在地上。
“老板娘……”
陈桐听到声响下楼来,看到她坐在地上,疾步下了楼梯来扶她,神色慌张:“妈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两腿发软,手也在抖,借着陈桐的搀扶勉强站起,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桐桐,去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在灶台……”
陈桐绕过地上的碗碟碎片去厨房拿来手机给她,吃粉的两个女生见氛围不佳,粉没吃完付了钱匆匆离开。
她紧紧抓着座下的板凳让自己冷静,眼睛恢复些许清明后,才划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找到他的名字颤颤地拨出去。
“妈妈……”
“没事…去洗脸吧…别迟到了……”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陈桐一步三回头地往卫生间走,洗漱时也开着门。
等待结果的时间很短暂,“您拨的电话已关机”传入耳中时,她尚存着一丝理智,重新拨了池盛的电话。
甫一接通,她便焦急地问:“池警官,你知道封霖在哪里吗?”
她绝不相信,他在那一架飞机上。
那头的池盛声音听着也很急:“不知道,我看到新闻后一直打他电话都打不通。”
“前天我们聊天时,他说今天回来……”
她眼前黑了一瞬,手机啪的一声掉到桌面上,陈桐守在一边,抱着她胳膊急声问她怎么了。
她不断地摇头,眼眶里升腾起雾气,重新拨出去他的电话,对方处于关机状态的提示一直响,她就挂断一直打,也数不清打了多少遍,又一声“您拨打
的电话已关机”响起时,她捂着脸呜咽大哭。
她一哭,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陈桐也跟着着急地哭泣:“妈妈…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喊爸爸回来……我们去医院……”
边说要去按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她泪眼蒙蒙地摇头,把陈桐紧紧搂在身前,心口处的痛悔翻江倒海,几欲将她淹没。
她没有和他说一路平安,什么都没有说,好多好多话,憋在心里,大抵也来不及说给他听了。
陈今说的后悔,她终于品尝到了。
追悔莫及,原是这般叫人痛彻心扉的事。
电话便是这时接通的,那头的声音低沉温柔:“皎皎?”
痛哭的人一瞬间止住了哭声,身体如同被定住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由上往下落在手机屏幕上,待看到确实是接通状态时,难以自制地放声大哭。
那头的封霖叹了口气:“我刚开机,才没接到你的电话。”
她举着手机,眼泪跟断了弦的珠子一样多,喉头哽咽:“封霖……”
“嗯,是我,别哭了,还有桐桐。”
“你…你在哪里……”
“我在浦东机场,稍后乘坐下一班飞机回榕城。”
“你……”
他的声音,温柔地不像话:“皎皎,我看到新闻了,别担心,我没坐那班飞机。”
他似乎在笑,和她坦诚:“事实是,我确实预定了那班飞机的机票,但我很想你,提前忙完了公事,就重新定了机票,从巴黎转飞回来的。”
他的笑声醇厚慵懒:“本以为12点前能到榕城的,谁知道飞机竟然晚点……”
是啊,谁又知道,他因此逃过一劫。
“皎皎,谢谢你。”
对她的爱与思念,让他幸免于难。
“封霖……”
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呼唤他的名字。
“嗯,我在。”
“封霖。”
“是我。”
那边传来登机的广播,提醒飞往榕城的旅客尽快登机。
他语含笑意:“我下了飞机就去找你,大概两个小时就出现在你面前,别哭了好不好?”
她以手背擦泪,低声应他:“一路,平安。”
“好。”
挂断电话,她紧紧地拥抱啜泣的陈桐,含泪微笑,欣慰地感叹:“桐桐,没事了。”
幸好幸好,虚惊一场。
母女俩又去洗了脸,平复情绪后,她把陈桐送到学校返回店里收拾地面,满地的碗碟碎片,她挪动桌椅,一个一个角落的清扫,又找了个纸盒把碎片装
到一起。
做完这一切,看了看时间,将将过去四十来分钟,实在坐不住,上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包出了门。
榕城的机场不大,如果不开私家车,可以去汽车站拼出租车,一车四个人,坐满就走,从高速走,半小时便可到达机场。
从上海飞榕城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下了车后,她给封霖发了位置信息,一发出去,后者的电话紧随而来,她按了接听后,手机举到耳朵边:“怎么过来
了……”
他似乎很开心,光听声音都能察觉到的愉悦。
周围人来人往,她站在出口处,些许局促:“你,下飞机了吗?”
“嗯。”
“皎皎,抬头。”
她应声抬起脸,十来米外,他举着手机,另一手拖着行李箱,凝望着她,眉开眼笑。
“我现在走过来的话,可以抱你吗?”
她突然流下泪来,收起手机,奋力地朝着他奔跑,穿过拥挤的人潮,漫漫的时光,撞进他怀里,紧紧地拥抱他,抱得很紧很紧,脸埋在他胸膛,恸哭出
声。
“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能晚了这么久才回来,给他织的白毛衣,都发黄变旧了。
他喉咙哽着,说不出话来,唯有同样地抱紧她,滚烫的热泪一颗颗掉进她的脖子里。
他们深情地相拥,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它见多了生离,也终于见证了重逢。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别再离开,别再像今天这般吓她。
无论哪一样,她都承受不起。
他揉着她的脑袋,在她的发心落下郑重的一吻。
从此以后,他都会保重自己,陪伴在她一生一世,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