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入魔这种现象,只要是修炼高级内功的人,基本或多或少都能见识到。内功这东西,基础支架就是内力,内力越深厚,走火入魔现象越不容易出现,但也有少部分比较极端的内功,功力越深,走火的也就越厉害。
有关移花宫的明玉功,听说也算是一门奇功。初成之时,内力源源不绝,阴寒之性足可以当做剧毒来使用。但随着功力的增高,寒气也就越大,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反噬其主,再要往深处修习,如不将寒毒这一关过去,那就铁定的会引发走火入魔了。
治疗这种症状,现在的我本来有心无力,但云岚坚持不肯让旁人知道,虽不明她有什么顾虑,也只能按她的要求来。最近情况特殊,我能够使用的武器除了剑就只有针了,反正有大夫的手艺走哪都不吃亏,这一包防身用的银针居然还派上了用场。
针刺进云岚的穴道,渐渐止住了她紊乱的内息,我一边看她的脸色,一边小心的施针,对她的走火现象相当奇怪,却不敢打扰她随我下针的进度所进行的专心调息。
在床边抄着手站了片刻,待她脸色好转,这才将针取下,刚将她自僵硬状态下恢复,她就反手按住了我的脉门。
“江枫,你回来的真是巧啊。你说我该谢谢你呢?还是该让你永远的闭口呢?”她缓缓坐起身,手上的力度不停增大,捏得我浑身发软,渐渐顺着床边坐倒在地。
“我对你来说,不过是只蚂蚁,你随时都可以取我的性命。如真想杀我,就不会留我到今天,对吗?”我抬眼看她,打赌这女人暂时不敢动我。
她没有松手,也没有要杀我的迹象,只是冷冰冰的说道:“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留你一条性命,只是因为不想让江熠死的不明不白。我要你亲口承认,你是江家的罪人。我要让江熠知道,他到底收养了一个怎样狼心狗肺的畜生。”
“我不明白,为何你非要一口咬定是我干的呢?你有何凭据?你又是听谁说的?我如不承认,你莫非还想屈打成招不成?”事情拖了这么久,满以为她只是看我不顺眼而瞎猜着玩的,时间久了自然就能清楚了,结果她还是死咬着我不放,她是不是钻牛角尖里不知道怎么挑头了?
云岚冷笑道:“江熠明明已将你赶出大门,人人皆知,本来他如身死,慕容明会理所应当的成为江家实际掌权之人,可惜的是,他们兄弟俩居然差不多同年同月同日死。而你,一个本被逐出家门的逆子,忽然的就成了唯一的继承人,家族上下居然也没有一人反对,这难道还不可疑吗?”
我叹了口气,说道:“宫主,你不要因为对我有成见,就觉得好像全天下人都对我有成见好吗?我在江家呆了十多年,比你,比你女儿陪在他身边的时日都要长。我从十二岁起就接掌了生意,江家现下的掌柜,基本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便连生意内部的那一套规矩,都是由我制定的。他们不听我的话,难道听你的话?再者来说,父子之间吵架事很平常的事,他一时生气把我赶出大门,这天下间哪个家里没出过这事?就连你移花宫,恐怕母女争吵也是常有的事,难道你说不认怜星这个女儿,她就真的不是你女儿了吗?”
“你住口!”云岚面现怒意,手上猛一使力,冰寒的真气顿时刺进血脉,针扎一般。我胳膊一颤,抓住了床边,继续道:“我江枫为人怎么样,相信你这些天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如果是因为魏霖你才坚持认为是我杀了爹,那么我也可以给你推算出这一切都是他魏霖干的。你是因为讨厌我而相信他,还是会为了我爹而相信我?”
“够了!”她甩开我的手,面容已不再镇静。刚刚的内息紊乱大概将她的心也一同冲乱,我揉着手腕站了起来,看着她紧皱的眉,说道:“眼下没有旁人,我也不想跟你绕弯子。你这遭提前出关,令驱除寒毒之事功亏一篑,伤势更加严重,是不是为了我爹?你心里还有他对吗?”
“不要再说了!”她眼中血丝乍现,却掩藏不住即出的泪,嘶哑的声音之中全然是被人戳穿心事的惶恐。
“不要再跟我提那个负心人!我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她的泪最终还是没能止住,顺着苍白的脸庞滑下,绝望,亦是崩溃。明明心已经随着泪的消没而碎裂,嘴上却依然不肯示弱,移花宫的女人,骨子里都是这般倔强吗?女人,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样不好吗?
我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她许是很久没有哭过,这一哭居然不能自己。那眼泪不间断的从眼里溢出来,没多久她面前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片。不过云岚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依然还在努力的哭,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抽抽噎噎,吭吭唧唧,一下子就哭去了大半个时辰。
我站得太累,干脆坐在了她对面抄着手看她哭,光看着她那俩通红的眼泡也实在无趣,又站起来靠到窗口吹风,吹了一会风听她还在哼哼唧唧的哭,一声叹息,向她说道:“宫主,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了……慢哭……”
“站住!”她一声令下,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我听话的站住,见她连神色都已冰冷化,不由得更加佩服这个女人对情感的控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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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云岚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依然通红的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之事,倘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必灭你全家!”又来这一套,这个死要面子的女人。
我在心内腹诽,面上却还要装作严肃的模样,低头应道:“是,宫主尽管放心。”
云岚瞪了我一眼,伸袖擦净面上泪痕,一吸鼻子,转过脸在床上找出手帕擦了擦,又一本正经的转过来,说道:“江枫,你表哥跟我说,你跟你爹吵架,是因为不同意他给你安排的婚事对吗?”
我一窘,尴尬的解释道:“当时,我还没什么准备,只是单纯的不想这么早成家。况且,那时我还一直把星儿当妹妹,所以……”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她斜过眼,继续道:“我听星儿说,你一直在查你爹过世的事,还说跟那十二星相有关,是吗?”
“不错。我还查到我爹的死,还有慕容明的死,都与子鼠有莫大的关联。”我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发现她确乎有些心不在焉,不明白她又在盘算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云岚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子鼠不是已经被星儿和魏霖除去了吗?”
我解释道:“那人名狄青,并非子鼠。”
“这么说,你是见过子鼠本人咯?”她理理衣袖,满不在乎的等我回答。
我顿了一下,说道:“没有。”
“没有?”她一声轻笑,抬眼看我,问道:“那你又怎知狄青不是子鼠?”
“我……”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以回答,仅凭他常驻恶人谷和身上那点蛛丝马迹怎能让云岚信服?
云岚继续道:“你刚才说我是因为对你有成见,才一口咬定你是凶手。那么你有没有问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对某个人有成见,才一直盯着他不放?”
我微微皱眉,问道:“魏霖,对你说了什么?”
云岚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一直把责任往他自己身上揽。”
“恩?”我有些愕然,云岚又是瞪了我一眼,摇头叹道:“兄弟兄弟,到底兄还是排在前头。你们父子连起来排挤人家这么多年,他居然会回过头来为你说话,江枫,你这心眼是不是也太小了些?”
“宫主,你不了解,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想要认真的解释一下,云岚却随手一挥,打断我的话,说道:“有些事情其实很简单,只看人怎么想。十二星相之首乃是龙潜江,而武功最高当属子鼠。这两人各自为营,好事坏事分工处之,本就是对头。既然慕容明能是龙潜江,那鼠无牙又为何不能是恶人谷的狄青?”
我对云岚的逻辑相当无语,觉得跟她讲证据完全是对牛弹琴。云岚本人却对她的观点非常满意,见我不说话,立即来了劲,追加讲解道:“十二星相除了慕容明,本就是一群强盗土匪乌合之众,做事往往不经过大脑,全由慕容明在幕后指挥。子鼠会跟慕容明起内讧,这不奇怪,他要杀你,更是顺理成章,又还有什么理由去找替身?难道让你接掌江家动用整个江湖的势力将他们逼上绝路,比杀你更有用?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狄青一死,是不是什么事都没了?”
我摇头道:“宫主,实不相瞒,我对魏霖确实一直不能放心。当年你离开之后,他立即赶来江家,第一次见面即无礼试探我懂不懂武功。有时候,一件事就能反应出人心善恶,他即一来就将我当做敌人,我难道就不能出招自保?这些年一再的冷落他,也是不想等他真的动手争夺江家之时,伤了亲戚的和气,可峨眉山那件事,却还是发生了。那时我仅仅只是有点怀疑他,也并未将他当做真正的对头来看,可他和慕容明串通起来欲坏我声誉,被爹破坏后,江家就接二连三出事。我是想怀疑慕容明,可他死了,与爹与慕容明有过争执的只有他魏霖一人,我便是想找出另一个人来抗,也难如登天了。”
云岚冷笑道:“好一番合理推算啊,只不过你爹死的那天,魏霖正在回汉阳的路上。你的人也查探过了,这件事又怎么解释?”
我应答道:“子鼠身份隐秘,擅长机关,精于易容,找寻替身那还不简单?”
云岚冷道:“你既这么肯定,那还查什么?直接派人杀了他啊。”
我低头道:“没有证据令他认罪,我怎好动他?”
云岚冷哼道:“这么说,你还是拿不准咯。”
我静默了片刻,说道:“想要为爹报仇,必得将真相大白于世。就算我杀了魏霖,爹还是死的不明不白。凡事得讲求证据,等我把握了足够的证据,他自会认罪伏法。”
“你打哪学来的这一套官腔?”云岚一声嘲讽,双眼微眯,说道:“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你认定他是你仇人,却又迟迟不肯动手,优柔寡断实在靠不住。原先听你爹把你吹得天花乱坠,我还以为你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好汉,现今看来,你不过是个不敢担当的窝囊废。聘礼我会退给你,这婚事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