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冉在浴室里又叫了两声林老师。
书房里，林墨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回头看了眼隔着一个客厅的房门，心道幸好没有人来敲门，林非冉这声音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放下手里的红笔，林墨沉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低声对里面的林非冉说：“你小声点，你往右边稍微再拧一点点就热了。”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面传来林非冉不满的声音，“老师，这水还是有点儿凉了……”
矫情！
林墨沉在心里给林非冉做了个评价，然后板着张脸推开了浴室的玻璃门。
刻意不去看里面的林非冉，林墨沉伸手试了下花洒的水温，确实有点凉。于是林墨沉把调节水温的龙头又往右边稍微拧了一点，试了下温度，觉得还行。
然而林墨沉刚一踏出浴室，就听见里面林非冉又出声了——“老师，这水热了。”
林墨沉彻底黑了脸。
“你自己调。”
说完，走回安静的书房，林墨沉坐下来，开始认真地批阅自己班上小崽子们的作业。
分数已经出来了，但是他还需要做很多工作，比如统计班上的高频错题以及总结每道题所要考察的知识点。
他们已经高二下学期了，马上就要进入高三总复习阶段，高考数学分数很重要，基础必须要打牢。
一边翻阅手里的试卷，林墨沉一边往明天的备课笔记上做记录，突然间，他看见手里一张试卷后面空着的答题区域画了一个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小小q版卡通人，旁边还写着三个小字——林老师。
林墨沉忍不住微微一笑，翻过试卷看了一眼，果然是叶琳的名字，再一看分数——33。
林墨沉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翻了一下叶琳的试卷，选择题前六个全蒙了a，后六个全蒙了c，对五个……填空题对了两个……后面计算题一片雪花白卷外加一个卡通小人……
林墨沉有些头疼，叶琳是他们班的一个比较……神奇的孩子。
“叩叩……”身后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林墨沉恢复镇定回过头，林非冉就靠在开着的门边。
他的头发还没干，白净的脸上带着点潮湿，整个人似乎都氤氲着一股热蓬蓬的湿气，白色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身上，有些大了，露出一截白净精致的锁骨。
“老师，吹风机在哪儿？”
林墨沉回过头，放下叶琳的试卷，一边继续看其他人的卷子一边回答林非冉：“就在洗漱槽上面的柜子里。”
“哦。”
“老师，你家这柜子有点高，我好像拿不着。”
“……”林墨沉：“踮脚。”
“老师，踮脚还是拿不到。”
林墨沉头也不回，“你去客厅搬个凳子踩在上面拿。”
林非冉挑着眼睛看了眼只留个背影给他，似乎已经完全不想理他的黑发青年，轻轻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自己拿吧，老师你忙。”
“嗯。”几不可闻的一声回应。
微微踮了踮脚，林非冉从柜子里拿出了吹风机，他照着镜子吹自己的头发，镜子里面的人却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很快，林非冉吹干了头发，他回到林墨沉的书房门口。
林墨沉正认真写总结，头顶的白炽灯光落在他的身上，照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朦朦胧胧的感觉，林墨沉的睫毛很长，但是不翘，眨眼的时候浓密的眼睫毛尤其地明显，侧面看起来非常让人心动。
察觉到身后多了个人，林墨沉不禁放了笔，回头看见了正凑近了看他的林非冉，林墨沉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些，温声问道：“你想睡了吗？”
林非冉站直身子，点头，“嗯。”
林墨沉起身，带着林非冉到他房间旁边一直没人住的次卧。
打开灯，林墨沉开口道：“你今天就住这里吧，水在客厅饮水机里面有，渴了就自己去接，要是嫌麻烦的话可以先倒上两杯水放在房间里晚上喝，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就在隔壁。我还要忙一阵子，你先睡吧。”
“林老师。”
林墨沉回过头，“怎么了？”
“我怕黑。”
林墨沉沉默了一会儿，一脸严肃地盯着林非冉，开口道：“怕黑以后晚上就不要在外面乱跑。”
尤其还打扮得像个刚从夜店里出来的不良少年。
说完，林墨沉“啪”的一声关了灯。
林非冉站在漆黑的房间里，看着离开的林墨沉，然后捂着自己的眼睛一头倒在了身后柔软的大床上。小林老师真的好难撩……
林墨沉回到书房，继续自己没做完的工作。
明天的试卷要讲，就在第一节课，他得抓紧时间把重点难点和错题频率全部捋出来，还有一些拓展的知识点也要准备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做完了准备工作，林墨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然后起身离开书房。
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林墨沉来到隔壁次卧看了眼，灯是关着的，林非冉已经睡着了。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借着窗外城市里的霓虹可以看见他安静的睡颜。
睡得很香，根本就不怕黑。
林墨沉小心翼翼地拉上窗帘，然后关了门。
第二天也许是因为昨天熬夜的原因，林墨沉起床的时间比平时稍微晚了一点。
走到次卧门口，林墨沉敲了两下门，“林同学，起床了。”
里面没有人回应，林墨沉又敲了两下门，依旧没有反应。
林墨沉迟疑地打开房门，床铺有些凌乱，但是被窝里面已经没人了。
走到客厅，林墨沉看见了贴在茶几上的墨绿色便利贴，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老师，我先去学校了，厨房里已经做好了早餐，老师记得去吃，别迟到了。”
落款是林非冉三个字。
不像林非冉本人给人的感觉，他的字是很大气的那种字体，近乎张扬。
林墨沉看着手里的便利贴，第一反应是字写得挺好看，第二反应是居然会做饭。
放下手里的便利贴，林墨沉踩着拖鞋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早餐还热乎着，看样子林非冉刚离开不久。林墨沉端着早餐走到窗户前往外面看，但没看见林非冉。
开着车去学校的路上，堵车，正好碰见杜松老师的车，于是林墨沉按了两下喇叭，摇下半截车窗向他打招呼，“杜老师。”
“林老师！好巧啊。”杜松立即朝着林墨沉招了招手，“昨天麻烦你了，老同学聚会我已经好几次缺席了，实在是走不开。”
“没事。”
“我昨天已经和她爸妈谈过了，今天再找她聊聊。”
“嗯，是该聊聊。”这孩子性格有点奇奇怪怪的。
一前一后进了学校，在教学楼分道扬镳。
林墨沉先去了一趟办公室放东西，然后才到自己的班级。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
时间还早，他们班地学生正在早读。
林墨沉站在窗户口看了教室里的学生一会儿，然后从后门进去，低头敲了敲最后排趴着睡觉的女孩子的桌子，“你出来一下。”
“啊……哦……”叶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迷迷糊糊地跟着林墨沉走。
出了教室，冷风一吹，叶琳就有点清醒了。
林墨沉看了眼背靠着墙壁，梳着乖巧妹妹头，睁着大眼睛仰头看自己的女生，开口道，“跟我去趟办公室。”
“好。”
林墨沉瞥了她一眼，还挺开心？
叶琳确实很开心，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老师，你看见我画的画儿了吗？好看吗？”
林墨沉觉得有点无力，但还是板着张脸一脸严肃。
他还年轻，刚来二中的前两年根本镇不住他们，现在的性格都是被磨出来的，这群小崽子稍微对他们软点就容易蹬鼻子上脸。
进了办公室，另外几个科任老师已经来了。林墨沉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下来，抽出叶琳的试卷捏在手里问她，“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
叶琳老老实实地站着，回答：“不知道。”
林墨沉把试卷扔到她的面前，“自己看看吧。”
“35……”叶琳看着自己的卷子，突然有点小惊喜，“林老师，我这次选择题居然对了五个？”
“很自豪吗？”林墨沉扶着自己的额头，有点生气，“下次月考，你要是没考到年纪前十，以后放学就留下来我单独给你补课。”
叶琳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会努力。
林墨沉挥了挥手，让她先回去，然后提醒，“早读不许打瞌睡。”
叶琳低声嘟囔：“课文都背会了啊。”
林墨沉脸一沉，“所以我把你的试卷给你了，好好订正反省！”
“哦……”
杜松和林墨沉同一个办公室，这时候正好回来，老远就看见叶琳垮着张脸出来。
二十班和二十一班虽然名字上相邻，但是实际上却隔得不近，一个在教学楼四楼这一头，另一个在教学楼五楼那一头。
进了办公室，杜松忍不住问林墨沉，“林老师，又训你们班叶琳呢？”
“嗯。”林墨沉点头。
“多好的姑娘啊，干嘛总是训她，”杜松坐下来，一米八的东北汉子，佝在小小的办公桌前有点喜感，他感慨道：“你要是不想要她，让她来我们班好了，我们班大家都成绩差，没人嫌弃她。”
林墨沉抬抬眼皮，“杜老师，你想得还挺美的。”
叶琳，基本上算得上是整个高二理科组所有老师都认识的学生。总成绩算不上最好，每次大校考名次都堪堪维持在年纪前五十名左右，但是个人成绩却几乎囊括了语文、英语、物理、生物、化学所有的单科第一名。
然而数学却差的跟狗屎一样，从没超过五十分，看了眼办公室里一脸喜滋滋捡到宝的物理、化学老师，林墨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是说数理化不分家吗？他简直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