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看到了我心中所想一般,对我的猜想不置可否之余,琳达的目光已经轻轻越过我,扫视了一圈众人,重新回到金四娘身上,随即,她竟全然不顾周围剑拔弩张的巨大压力,举重若轻般给金四娘补上了一个疑问:
“当家的,你肯定,那边的瞎眼老汉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你!”琳达的话,蛮瞎子自然是听得真切,只是,他本能地刚想反驳,却逐渐现,琳达的质疑,似乎还真是具备了足够的份量。
事实上,我们从蛮瞎子那写满不甘的脸上早已读出了答案。然而这个中原因却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蛮瞎子离开古寨的时候还小,走得又急,记不清路线也是正常;再加上近十年来,不知老山生了什么风水巨变,主峰周围降水量逐年增多,竟然生生把山脚下方圆百里的黑土地,滋养成了一片茂密的湿地雨林。这种改天换地的巨变下,折了双眼的蛮瞎子摸不着故乡脉向,当然也着实是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上前拉住看到嘴笨的蛮瞎子吃瘪,忍不住要开口帮腔的阿鲁,随即一边小心地按下琳达的双枪,一边顶住莫大的压力打圆场道:“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世间万物,瞬息万变,琳达的担心也并非多余。不如大家合作一下:我们也可以把阿水的经历作为蛮大叔的补充,万事和为贵,大家以达到目的为先嘛。”说着,我也是朝金四娘挤个眼色,求她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哼!说得倒是轻巧,那么,你如何证明这小子真的去过古寨呢?”金四娘自然会意,但台面上还是要顾及众人特别是蛮瞎子师徒的情绪,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金姐也是以进为退,反问琳达道。
“就凭这个!”——说着,琳达一伸手,已经亮出一物——我定睛一看,只觉尽在情理之中,却又有些意料之外——那东西,不是别的,竟然就是:
阿水之前系在腰间那串由红线穿着的,“夹”字形状的青铜古钱!
呃,就是之前被琳达用枪接二连三打飞几片的那串。只是,那本来吊在那狐狸一般鬼精的阿水腰间的东西,不知何时竟被神出鬼没的琳达给摸了过去。
蛮瞎子接过那串只剩两片的青铜古钱,用他长满老茧和皱纹的手摸着钱币上久经岁月而不朽的凹痕,不由得老泪纵横——那是他老爹祭祀时用来布卦的道具之一啊,他怎会不识得?只是,这经久越年的古物尚存,历尽沧桑的旧寨却早已物是人非……
安抚过沉浸于旧事中情绪起伏的蛮瞎子后,金四娘正式代表我们达成跟琳达以及她押解的“俘虏”阿水之间的合作,两个高深莫测的女强人也终于勉为其难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当作协议正式生效的标志。我见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好说歹说,终于把这很可能升级的矛盾给化解开了。
挺好。
“李子,那串铜钱可不一般哦。”眼看天色已晚,折腾了大半夜,众人各自休息后,我和阿霞也是在篝火边上找了一块平整的干草坪坐了下来。眼下值夜的时间才刚刚开始,阿霞自然想要跟我说点什么,却又一时没有太好的话题,只好从她擅长的古物鉴赏入手啦。
“哦,那我可要听你讲讲喽,我亲爱的霞老师。”她的心思我哪会不懂,马上坐直了身子,摆出上课时那正襟危坐的模样,眨巴着眼睛看向她,显出一幅“说来听听”的表情来。
“就你会演!”阿霞见我装得惟妙惟肖,一张俏脸早笑得花枝乱颤,嘴上虽数落我,心中却早已按捺不住热情,一股脑儿把那战国时期青铜古钱的来龙去脉给我讲了一通。我见她正在兴头上,哪忍心打断她,索性一心一意地扮起她忠实的好学生,十分配合地提出了一些诸如钱币用途、打造工艺以及鉴赏技巧等方面的问题,好好给阿霞秀了一把学识。
待到她过完讲解瘾,我才爱怜地把她搂在了怀中,一齐对着眼前摇曳的篝火,轻声对她说道:“媳妇儿,没有你的时间里,我才突然觉得你对我是如此重要”
“肉麻,出前我跟你说‘我已经离不开你了’的时候,你居然还笑话我!现在却也跟我说这个,真没羞!”阿霞所指的,自然是我跟她在边城县那花前月下的美景前渡过春宵良辰时,阿霞触景生情对我说出的情话。只是,那时我也是不解风情,居然就着被表白的兴奋,就“女生的矜持”狠狠调侃了她一番,把她羞得小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没想到,出来混迟早也是要还的,这不,今天还真被她反将一军了哦。
想到这里,我只好秉承中国好男人的优秀传统,万事不管缘由,马上认个错先,果然逗得阿霞忍不住笑出声来,嘴皮子上固然是斗不过我,于是只得作势拿那一双粉拳轻轻捶我……
“星空,好美……”
“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偎依在一起的我俩都默契地仰头看向那清晰明朗的夜空,试图在那闪耀的星辰间找寻我们誓言的见证。
“快看那颗泛蓝的二等星!记好了,那就是我送给你的订婚礼物!”此情此景下,我也是忍不住想装一回逼,也不知是牵动了哪根神经,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桥段,恰好看到一颗璀璨寂寥的晨星,只觉有种贴合情势的浪漫,不经意间已经脱口而出,也不知应景不应景了。
“哼,没羞!就知道山寨别人,你就不能送我点你原创的真心?”呀,没想到阿霞居然也看过那本书!我去,这下子拍马可拍到马屁股上了。想到这里,我只得摸摸头露出一个死皮赖脸的尬笑拖延下时间,心中却在搜索着可以接话的妙语……
“啾”。
没等我反应过来,绯红了脸的阿霞,已经嘟起红润的樱桃小口贴在了我不知所措的双唇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oops!sorry to interrupt you …… I&#o39;m here to shift.”
(抱歉!打扰到你们真不好意思……我只是来换班的。)
听到琳达那一点也没有听出歉意,反而明显更多是有意调侃的声音,我和阿霞不约而同都“刷”地涨红了脸,像初中时被老师现靠太近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一般,条件反射似的赶紧坐正,手忙脚乱地往身前的篝火里添起了柴火。半响,才反应过来:有琳达在的话,我们可以去睡一会了。
检查过绑阿水的绳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后,我和阿霞就钻进了防水帐篷。劳累了多天,一躺下,困意马上席卷过来,不一会,我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因为尿急就醒了过来。打着哈欠极不情愿地支起身子的同时,心中却一个劲儿地骂着琳达那个喜欢胡乱拿别人寻开心的坏女人!要不是被她冷不丁吓了那么一跳,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在睡下前来一小解呢!
迷迷糊糊地正准备摸出帐篷,我不经意间一摸,马上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身边的阿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钻出帐篷,我只觉睡意全消,一眼看那篝火,却还是那般安稳地烧着。周围的帐篷里,也是从容地传来蛮瞎子等人安详的呼噜声。奇了怪了!营地并不像被毒贩子或者猛兽毒物侵袭过的样子啊。到底阿霞那妮子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呢?心理素质出众的她,可不像我有一紧张就容易起夜的习惯啊。
想到这里,我愈感到好奇,急匆匆尿完后,走到篝火堆前,我才猛地现,之前换我们守夜的琳达也不见了!
我的天!莫非阿霞现在正跟琳达那个浑身散着危险气息的女人单独在一起?!想到这里,我哪里还顾得上困倦,立马祭出望气,期望在四周找到二人的气息。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竭尽全力的搜寻下,我终于现了她俩的踪迹。看上去,两人似乎在离营地两百米远的地方面对面聊着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忍不住在夜色的掩护下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好不容易靠到近前,两人却不说话了,琳达自不用说,还是保持着她标志性的浅笑,反观阿霞,却一脸愁容,内心里仿佛在做着一番激烈的挣扎……
琳达你这混蛋!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呢?!
“Let&#o39;s face it. you are just too young,too simp1e, and most important of a11,too na-ive to afford that……”
(面对现实吧。你不过是太过年轻,想得太过简单,最重要的是,你实在是太天真,以为自己能负担得起所有……)
说的什么鬼?这琳达,不就枪法准些,心狠手辣些吗?装什么深沉!
“嗖,嗖嗖!”
我还没想明白琳达话中的深意,一双眼睛赫然已经看到阿霞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琳达毫无征兆地踢出了一脚,两脚,三脚!
只是,轻描淡写间,她最拿手的三连蹴,却被琳达不费吹灰之力地完全让了过去。
喂喂,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说实话,认识她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恬静如水的阿霞如此焦躁,如此愤怒,如此……不甘。
琳达你这混蛋!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然而,情况却不容我分神细想,毕竟,鬼魅一般的琳达已经摆开架势,游刃有余地和孤注一掷攻过来的阿霞战在了一处。只见阿霞一出手已是全力,望气加持的状态下,每一击都是照了琳达的气门打去,一时间,她就像随着仙乐舞动起曼妙身姿的天女一般,祭出那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艺术体操动作,汇聚成追星夺月般的气势,一鼓作气朝琳达攻了过去。
我本以为,心眼加持的阿霞,怎么说也能吊打没有拔出双枪的琳达;哪知,让我大感意外的是,光凭了一身肉体凡胎之力的琳达,看似躲闪得勉强,却偏生能堪堪躲过阿霞步步紧逼的攻击,甚至能有闲暇不时对她说着调侃的话……阿霞虽然气极,却也不搭理她,动作愈转得跟风车一般,攻击的频率也陡然加快了一倍。只是,琳达的动作却还是那般怡然自得,虽然一路后退,却仍然能一气呵成地完成恰到好处的闪躲,借力打力的格挡,点到为止的反击等一连串的精妙动作,让我忍不住都感觉,这哪像对打,简直就像,一个高深莫测的老师,在调教一名天赋异禀的学生一般……
思忖间,琳达已经被阿霞飞火流星般的攻势逼到了我藏身的草丛跟前。我见状正在考虑倒底要不要跳出草丛阻止她俩,哪知琳达竟似现了我的存在一般,一边举重若轻地挡住阿霞迅雷疾风般的一波倒挂金钩踢,一边忙里偷闲地回身往我所在就是回眸一瞥,紧接着又是一个故作神秘的媚笑,闪身把阿霞往旁边引过去了。只留下离她们近在咫尺,看得目瞪口呆的一个我。
我只觉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虽然表面上阿霞一时占据了主动,可是对手是琳达啊!我真担心以退为进的她瞬间切换成杀人机器模式,而我只能无能为力地眼看阿霞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所幸,我所担心的一幕一直没有生,而琳达身上也一直没有释放出她击杀坏人时那种凌厉的杀气。然而,即便如此,就算是作为旁观者的我,也深深感到阿霞身上的压力在逐渐增大——毕竟,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所挥出的千余记打向琳达全身气门的攻击,竟然一都没有命中过!
这种诡异的情况,在阿霞之前的对战记录里,可是一次也没出现过啊!别说阿霞,意识到这一点后,我都惊恐地现自己的额头上,不知何时起已经不由自主地渗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琳达,你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