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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瑟瑟, 飞沙走石,雪粒漫天。一个带着面纱的粉色宫装女子漫步而来,眉目如画, 身姿曼妙, 在这极端的狂风之下, 她的面纱和繁复饰纹丝不动, 衣袂也仅是随身而飘,犹如漫步后花园一般悠哉惬意。
女子看似悠哉漫步,其却极为迅疾,不过眨眼功夫, 已行至峰顶。
峰顶之上, 有一灰衣僧人静坐, 双目紧闭,端坐如磐。
“清风公子,别来无恙。”女子轻檀其口,声音不大,在混杂的风声中仍旧清晰如在静室。
僧人纹丝不动,宛如一座静止的雕像。
呵, 女子轻笑一声, “这一年来, 清风公子倒真是让小妹好找啊,你在灵隐寺出家, 怎么学起离欲寺那帮死和尚当起苦行僧?”
僧人仍旧端坐如斯, 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好像真的已经风化成了一座雕像。
女子也不生怒,笑吟吟地道:“清风公子,就不问问我所为何来么?”
僧人依然静如雕像。
女子耸耸肩,“清风公子就不想知道我妹妹还好不好?”
话音刚落,雕像陡然睁开双眼,刹那间,仿佛光华流转,整个人顿时生动起来,其容貌之俊美,实乃世间罕见,令人一见脱俗,心头油然涌出那句诗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即便此人一身灰扑扑的僧衣,即便此人头上丝全无。
灰衣僧人并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狭长凤目瞟了一眼那宫装女子,便垂下眼睑,“世上只剩灵隐长明,再无公子清风。”
宫装女子挑眉,“若无公子清风,何来的李家莳妍?”
僧人长明赫然变色,双目如电倏地看向宫装女子,宫装女子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妖艳面庞,她挑眉笑得妩媚,“怎么,清风公子总算愿意正眼看我了么?”身子忽然轻的像风一样飘到了灰衣僧人面前,伸出那白玉无瑕的纤纤玉手,在即将抚上灰衣僧人那冠玉般的面庞时,手腕突然被一只丰润修长的手钳住,然后对上一双隐含怒气的眼睛。
长明呼吸粗重了几分,声音低沉,“李玉萱,你什么意思?”恍恍惚惚中,似又听到那切如私语的声音,若是女孩,便随我姓,名为莳妍……
“我是什么意思,清风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啊——”宫装女子李玉萱一声娇叫,抽出被捏疼的手腕,嗔道:“清风公子这样对待一个柔弱女子,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长明淡淡地看着李玉萱,柔弱女子,呵!好一个柔弱女子,心肠却堪比毒蝎。若非她,李氏家族岂会一朝覆灭?若非她,公子清风怎会遁入空门?他垂下眼睑,掩去目中的嘲讽,“你要什么?”
李玉萱嘴角勾出一道迷人的弧度,“那东西,妹妹应该是赠予公子了吧?”
长明抬眼问道:“什么东西?”
李玉萱嘴角微勾,“清风公子何以明知故问?”
长明双手合十,“贫僧委实不知施主所问何物。”
李玉萱轻轻一叹,“路清风,出家人不打诳语,且不说那本是我李家之物,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又何必为一外物得罪我家宗主。”
长明抬手捏住悄无声息射来的一枚针器,淡淡一笑,仿若佛祖的拈花一笑,然后反射一弹,朝着李玉萱眉心刺去。一边笑说劝言,一边痛下杀手,这个李玉萱,果然还是老样子。
李玉萱身子凭空而退,长袖一卷,已然将那针型法器收入囊中,娇声笑道:“想不到遁入空门,清风公子修为愈精进了……”她半空中的双手轻轻一推,万千针器密密麻麻如暴雨一般上中下三路射向长明,直欲将其射成刺猬。
长明面不改色,宣一声佛号,手中已凭空出现一个白玉钵盂,抬手一扬,钵盂在半空倏忽间放大,挡住他的全身,将所有针器尽数收入,然后又缩小落入路清风手掌之上。
李玉萱轻笑一声,“看来清风公子还真得到灵隐寺真传了呢,呵,我倒要见识一下灵隐长明的高招!”说话间,已经手持一柄长剑刺来,眨眼间就刺出百来剑,长明仍旧成打坐姿态,甚至看不出他如何动作,李玉萱的剑招竟全数落空。
李玉萱倏然色变,冷笑一声,“果不愧是清风公子,即便遁入空门,也是佛门翘楚。”她身处半空,双臂前伸,双手一抬,轻喝一声,“起!”只见一条黑丛藤猛地从长明所盘坐的雪面下破土而出,如同一条毒蛇,瞬间将其捆个正着,与此同时,无数黑丛藤从这覆满厚厚积雪的地面破出,以肉眼可见的度迅生长,眨眼间就织成一座牢笼,将长明困入其中。
长明脸色微变,李玉萱挑眉一笑,抚摸着黑丛藤牢笼,“清风公子,我这做牢笼可还舒服?”
长明面色回复淡然,轻瞟了下李玉萱,“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这个李玉萱,自然是趁着接近他的那片刻在他身下布下了黑丛藤的种子,用言语挑动他的心绪使他失了警惕,同时为种子生长争取时间,从而让他落入她的算计之中。
李玉萱笑得愈加开心,“多谢夸奖。本以为清风公子这么些年会有所长进,想不到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对付啊。”
长明眼睑低垂,苦笑一声,的确,他确实没有长进,居然再次被她这样制住。或许,他真的不是个合格的佛门中人,那么容易就被其言语挤兑的心神失守,他还是太过天真,本以为佛门清净,便可避开这世间纷争,但他早已卷入其中,早已是局中人,尤其是说避就能避开的?他在这冰天雪地中苦修惩戒自己,虽说……但终究自己是犯了戒。他闭上双眼,一派淡然,口中低吟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李玉萱嗤笑一声,“好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可怜我那妹妹,啧啧……”
长明没有理会李玉萱,口中吟诵不止,“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仿若天生带着佛力一般,有着安抚人心之效,让人心绪为之平静。
李玉萱却被那般若波罗蜜吵得心烦意乱,她甚至觉得自身的灵力都有些失控,忍不住大吼一声,“聒噪,闭嘴!”手指轻轻一点,捆绑住长明的那根黑丛藤突然长出许多尖刺,刺入长明肌肤之中,长明闷哼一声,依然反复吟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那声音仍旧一字字地钻入耳朵,让她的心情愈加的烦躁,李玉萱目露凶光,“路清风,你找死!”那黑丛藤的尖刺随之生长,刺破了皮肤,深入了肉里,鲜红的血液流淌的更加迅,浸透了灰色僧衣,也染红了黑丛藤那黑漆漆的表层。这黑丛藤见血更加兴奋,它那如同绳索般的枝干像是长了嘴般,将血液吸入,枝干愈加粗长,表层也愈加光泽,那黑中见红的光泽中,又隐现着金色光芒。
长明只在初时闷哼过一声,面上不再显现痛苦之色,他依然在不停地吟诵,仿佛那黑丛藤尖刺刺入的不是他的身体,好像那汩汩流出的不是他的血液。
黑丛藤吸收了大量鲜血,李玉萱才平稳了心绪与灵力,啪啪拍了两下手掌,“古有佛祖以身饲鹰,今有长明用血喂藤,你们和尚还真是伟大,大恩不言谢,想必我的宝贝吃饱了,很快便能进阶了呢。你说,我便用你的肉身,养着我的宝贝如何?”李玉萱伸出手臂,那黑丛藤织就的牢笼,在她手臂前伸之时,便自动分开一个洞口,让李玉萱的手臂得以进入牢笼。那只葱葱玉手向长明的俊逸的面颊抚去,长明扭头侧脸,想要躲开那只玉手,但他身子被困,李玉萱又一意逗弄,终还是抚摸上那光洁如玉的面庞,然后慢慢的温柔的摩挲着,口中啧啧赞叹,“果不愧是清风公子,即便是做了青灯古佛的和尚,俊朗却更胜往昔……”
长明口中的吟诵止住,睁开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目露悲悯,劝道:“李施主,你已渐入魔道,若不尽早脱身,怕是难有善果。”
李玉萱嗤笑一声,“什么正道魔道,拳头才是硬道,路清风,以为吟唱几声破经便能攻破我的心防?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长明闻言面色如常,抬头看向李玉萱,“李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李玉萱挑眉,“苦海?笑话,我本身在极乐,哪里来的苦海,又何须回头。清风公子还是先想好如何讨好我为妙,起码还能给你个体面不是?”
两人相识已久,长明对其多少也有所了解,李玉萱的话让他心头一个咯噔,问道:“你想做什么?”
李玉萱嘴角勾出一道妩媚至极的笑容,她眼角微挑,愈加的媚色撩人,“我妹妹始终对你念念不忘,想必也是清风公子身子可人,即便不把你当做我的禁脔,也可上献给宗主享用。”
长明双眉蹙起,“李施主,你在说笑?”
李玉萱哈哈大笑,手拍在黑丛藤牢笼之上,“清风公子,你也会怕吗?“
“李玉萱,你毁家灭族,滥杀无辜,就不怕报应吗?”
“哈哈,报应?路清风,因果报应是你们的佛道,可不是我的修行之道。”李玉萱耸耸肩,不再搭理长明僧人,而是轻抚一下黑丛藤的枝干,声音极致温柔地道:“黑藤宝贝,我们走了。”
话音刚落,黑丛藤的根便从地面抽缩出来,围困长明的牢笼几乎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中空黑球,这个黑球正对着李玉萱的方向探出一小节枝干,亲昵地摩挲下李玉萱的手心,又对她摆了两下,似是在点头一般。
李玉萱冲着黑丛藤点点头,转身便要下山。
此时,长明忽然长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李施主既然执迷不悟,便勿怪长明行金刚力士之举。”
话音刚落,黑丛藤牢笼之中突然燃起炙热无比的红色焰火,火焰之中,仿佛开着朵朵红莲,妖艳夺目,分外妖娆。而本来澄澈明亮的天空,一下子被黑暗笼罩,黑暗之中视线全无,唯有那漫天的焰火,下紫上红,极致美丽,却又极致危险
那红莲火焰一出,牢笼立即被焚为灰烬,捆绑长明的那根黑丛藤藤条却仍然尚存,如有灵性般在火焰中挣扎,甚至出现一张状似人脸的部位痛苦嘶吼,李玉萱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眉心一动,那根藤条倏地钻入地下,攀入李玉萱的怀中,便化作一枚种子,再无动静。
李玉萱口吐鲜血不止,抬眼看去不由大惊失色,饶是她心狠手辣身经百战,等闲物事都无法撼动她心神,此时也几乎神逝魄夺,失声叫道:“业火红莲,你,你竟收服了业火红莲!”只见长明足下一座异常妖艳红色莲台,汹汹焰火燃于身后,他人本就生的俊美无双,此时身在红莲之上,红色焰火笼罩下,如同绝世的妖孽,宛若勾魂的使者,势要将妖魔邪道立地焚杀。
长明单手执礼,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那双凤目显露出大慈悲,“李施主,你恶业深重,可有悔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