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明中信,地,转头看向陈准沉声道,“陈大人身处军中,自然得依从军中例法,既然你已经明确职责,那这失职之罪份属应当,就下去接受三十军棍之罚!”
“谢王御史!”陈准面色一黯,低头认罚。
见此情形,朱厚照急了,“此乃厚照之错,你们岂能责罚陈总管?!”
“殿下身份尊贵,而且,不知者不罪,但这陈准乃是殿下身边之人,他不思提醒殿下,却任由殿下犯错,不罚他罚谁!”王守仁倒是性子好,直接为他解释道。
朱厚照一阵大急,“不行,不能罚陈准,要罚罚我!”
说着,一把上前将陈准护于身后,执拗地望着王守仁。
不过,与此同时,他将哀求的目光投向了明中信,“明大哥!”
明中信目光中透露出迟疑,一副为难的模样,朱厚照眼中神光一黯,转头坚定地看向王守仁,“是我的错,与陈准无关!”
而此时,在朱厚照看不到的地方,明中信与陈准相视而笑,一丝默契在他们眼中闪过。
而陈准却是望着护卫着自己的朱厚照,眼中闪过一丝慈爱。
“王大人,既然殿下知晓错了,而陈大人虽然失职,但终究没有造成大错,此番就饶过他们吧!”明中信上前一步,求情道。
王守仁眉头一皱,看看满脸期待的朱厚照与眼含慈爱的陈准,轻叹一声,“好,念在殿下乃是初犯,就饶过这一遭,不过,陈准却是要记过一次,以儆效尤!”
“谢王大人!”陈准率先躬身致谢。
朱厚照眼中泛起一阵笑意,拱手道,“谢王大人开恩!”
“殿下多礼了!”王守仁连忙回礼。
“不过,王大人!”朱厚照目光一凝,直接道,“此番为何还不出战!难道,就要任由这宁王在咱们眼前如此的嚣张?也对其视而不见吗?”
朱厚照的质问令王守仁苦笑不已。
明中信看不过去,直接冲朱厚照道,“殿下,此言谬矣!”
对于明中信的话,朱厚照还是听的,但目光之中依旧存疑。
“殿下,此番虽然咱们已经与宁王朱宸濠对峙于此,开战是必须的,然而,具体的实力对比殿下还不清楚,咱们其实仅有这六千余兵力,而人家宁王却有着近十万兵马,虽然这个数目有待考察,但也终究绝对不少于七八万,如此大的实力对比,咱们并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故此,王大人才按兵不动。”
朱厚照一皱眉,就待言语。
明中信一举手,制止了他插话,继续道,“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殿下此时身处军中,王大人投鼠忌器,一昊开战,必然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故此,王大人不敢贸然开战,令殿下陷入危险当中!如果殿下万一有所闪失,这可就不仅仅是这江西一地之事了,那将震动天下,令这大明江山动摇根基啊!”
朱厚照听得是心动神移,几次想要反驳,但却反驳无力,毕竟,这是事实,一直以来,他都知晓自己的地位不同于别人,却没想到,此番居然给别人造成了如此大的困扰。
陈准与王守仁听得是瞠目结舌,他们可没想到,明中信居然将事实道了出来,直击核心,而且是对着这核心的最重要的人。
他们本来希望慢慢解决此事,找个最合理最稳妥的方法将此事解决,但却没想到明中信居然是如此的激烈,将事实直接道明。
然而,他们不否认,这种方法是最实际,也是最经济的。但朱厚照如何反应谁也不知晓,现在,他们不由得看向朱厚照,深怕这位殿下有过激的反应,适得其反,那就麻烦了!
太子朱厚照却是在听了明中信所言之后,沉默良久,继而低下了头,久久不语。
他们提心吊地望着这位殿下,深怕他就此发飙,或者是直接固执已见,无论哪一样,他们都得头痛啊!
突然,朱厚照抬起头来,望向明中信,“明大哥,你难道就保护不了我了?!”
此言一出,陈准与王守仁差点跌一个跟头,您考虑这么久,居然就想到这个问题?这是什么问题?明中信本身也只不过一个少年,他如何能够确保你的安全,更何况,你身边可是有一位号称大明第一间谍场所东厂的厂督,你让他情何以堪!
然而,明中信却是并不惊奇,直直望着朱厚照,沉声道,“殿下,并非中信护不了你周全,而是,中信怕自己会伤害于你!”
这话一出,王守仁与陈准望着明中信那凝重的目光心中耸然一惊,这位明家少主这是要怎么着?为何要出此惊人之语?他会伤害殿下?
朱厚照却是根本没有理会明中信话语之中的凝重,反而是面泛灿烂的笑容,“我相信,明大哥永远不会伤害照儿!”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他们所包含的意味却是截然不同。
王守仁是深深为朱厚照能够信任明中信到如此地步感到深深的震惊,以及浓浓的羡慕。
陈准则是惊吓了。毕竟,在他这样一个特务头子眼中,任何人都不可信任,只因为,他在皇宫当中多年,见多了波谲云诡的阴谋算计,就连亲如父子之人,亲如姐妹之人,都能够相互陷害倾轧,还有什么不能够算计的。而太子朱厚照在这般样的情形之下生活长大,却还如此地天真,深信一个人,这有多么诡异啊!这种思想极其危险啊!不行,此番回去必须向陛下禀明,赶快纠正这种“错误”的思想!
相形之下,明中信却是淡然得多了,不过,他的目光深处却是闪过一丝痛楚惋惜,是那般的纠结,那般的难受。
“是,中信不会伤害照儿!”明中信无意识地重复着。
朱厚照却是笑了,那般无暇地笑了。
“对哦,照儿永远信任明大哥,不然,照儿为何要跟随明大哥来到此地?”朱厚照满面泛光地望着明中信。
“殿下,你错了,此番与宁王决战,确实是危机重重,还请殿下移步后军之中!”陈准却是插话了,他不能任由殿下胡闹了,毕竟,后军之中他可是布置了无数的东厂番子,就是为的护卫殿下,绝不能让殿下有所闪失!
“大总管啊!”朱厚照转头看向陈准,“你觉得,你的护卫有明大哥的护卫强大吗?”
这反问,令陈准一时语塞,一时气结,这是能比的吗?明中信的护卫有什么,不过是一些十余岁的小孩少年,能比得上咱们精练无比的东厂档头吗?然而,这话他还真不敢说,只因为,明中信这家伙太过妖孽,一直以来,无数次的事件证明相信明中信者不后悔,此番难道人家明中信就如此赤裸裸地前来这险地?没有一点准备?没一点后手吗?
“对哦,大总管也认为不如明大哥了!”朱厚照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陈准差点吐血而亡,自己说什么了,就承认不如明中信了?
“一直以来,明大哥就是我心中最坚实可靠的,跟在他身边,我才感觉到最安全!所以,我不惜与刘大人反脸也要前来明大哥所领军中,一则是为的亲眼见识一下,更重要的是亲手将那宁王朱宸濠抓获,才不枉我是太祖先帝的子孙后代!”朱厚照却是旁若无人地敞开了心扉。
是啊!大家都知晓,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坚持要来咱们军中,刘大夏刘大人绝对不可能分六千人马前来袭扰洪都,王守仁心中叹息不已。算起来,咱们是沾了太子殿下的光了!
确实,有太子殿下在此,刘大夏才不得已,派六千人马给自己,当然,这些军队有一半都是为的护卫太子殿下的,但同时,这也是个累赘啊,无论自己如何制定作战方案,都得考虑到这位太子殿下啊!
明中信却是皱眉不已,轻声咳嗽一声,“殿下,此时是讨论如何退敌之时,而非感慨之时!”
朱厚照应声而止,转头看向明中信,“明大哥,你看,陈大总管都认为不如你了,那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啊,不,应该说是我要与你并肩作战,也好让我尽展在明家训练场中学到的技艺,早日将那宁王朱宸濠捉拿归案!”
说到此处,朱厚照满眼放光,好似宁王朱宸濠已经被他抓到了近前。显然,他在明家学到的一些技艺就让他以为天下无敌了!
众人见之,无不心中暗叹,此番可真是作孽啊!有这么一位活宝在,咱们此番可真心累啊!
“王大人,马上下令吧!咱们出击,一举击溃那宁王,誓师回朝!”朱厚照激动不已地回头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无奈地点点头,面色一肃,望向明中信,“明御史,咱们此番夜袭,这般安排!”
明中信与陈准应声上前,望着面前的地图,皱眉沉思。
朱厚照上前一步,细细观瞧,还别说明,他能够看得懂,只因为,他在明家真的学到了这些东西,并没有白费工夫,这样一看,他不由得更加兴奋,学以致用,这种感觉的成就感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而且,他随着王守仁的安排,频频点头,这些战术意图他居然尽数了然。
好在,在座的皆是自己人,也没人笑话于他,也就由得他了。
是日,王守仁决定先行进攻,夜袭。
深夜,进攻开始了。
伍文定一马当先,担任先锋,率领两千骑兵,在夜幕的掩护下,摸黑向宁王军营进军,突然,斥候回报,前方有无数举着火把的身影。
伍文定大吃一惊,这是何人?
伍文定当机立断,伏击他们,无论他们是何人,先行拿下再说。
一番布置,静候前方的身影前来。
然而,斥候再次回报,前方的身影居然是宁王军队,这是要搞夜袭啊!
这些混蛋!伍文定心中暗骂。
然而,他也不想想,自己不也想要夜袭吗?咱乌鸦就不要笑猪黑了!
斥候回报,人家宁王军数倍于咱们这骑兵,这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打啊!伍文定心中有了定见。
此番人家宁王既然已经有了准备,还是夜袭,这可不是小事!一招不慎,咱们可就吃大亏了!
他派探子立刻回报王守仁,宁王军队夜袭。而自己却是只能当作这防备第一线了!毕竟,如果被宁王叛军抢了先机,后方无备,再没有人阻挡,一番冲击之下,咱可就真的完蛋了。
面对着黑压压一片的宁王叛军,伍文定异常镇定,伏击!
随着宁王叛军的缓缓来到,伍文定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多少军队啊!黑压压一片,黑暗之中还在不断蜂涌而至,这是全军出击的状态啊!
然而,他岂能后退,打呗!
不过,好在,这宁王叛军也够傻的,居然没有派斥候在前探路!哦,不,应该说是这宁王叛军的斥候太过业余,被伍文定的斥候暗杀了,故此,宁王叛军才一无所觉地进了伍文定的伏击地点。
“杀!”伍文定狰狞地厉喝一声,一马当先,挥舞着兵刃冲进了宁王叛军当中。
宁王叛军的前军都傻了,这是从何处闯出来的军队,还让不让活了!咱们可是没准备啊!
然而,伍文定可不与你讲理,直接冲入了叛军当中,左砍右杀,而紧随他之后的两千骑兵,更是如狼似虎,杀伐果决,一时间令这宁王叛军的前军一阵大乱。
终于,这前军反应过来,然而,却是已经被冲杀了个透彻,而伍文定早已经带队冲进了宁王叛军的中军当中。
宁王叛军的后军却是更加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然,有机灵的早已经大喝遇袭,然而,一直以来为大家诟病的军队架构的缺点在此时被无限扩大,毕竟,这宁王叛军大部分是流氓地痞盗匪,他们打顺风战还行,一到这种突遇状况,就麻了爪,前后左右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只为了自己而战,根本不管左右是敌是友,一阵砍杀。
而伍文定见此情形,不由得心中大喜,还真亏了这宁王叛军有些混杂啊!看来,自己之前想要杀身成仁之心可以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