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他是唯一一个能够看见我的人。
三
洞庭公主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她的哥哥高宗皇帝的妻子武氏皇后派人送来了贺礼。
贺礼是来自暹罗的一串珍珠。
珍珠珠圆玉润,每一个都有径寸大小,送贺礼的人说这是采自南海之底,鲛神的眼泪所幻化,世人最珍贵的珍珠。
与珍珠同来的是一纸诏书,珍珠是贺礼,也是骋礼,三个月后,她就不得不出嫁到南海一域的暹罗国去了。
与大唐所有和亲的公主一样,这道命令使洞庭公主暗生怨恨。她是高宗最幼的一个妹妹,是伟大圣明的太宗皇帝最小的一个女儿。
她想,哥哥的新妻子武氏皇后,怕是要把宫中所有的公主都远嫁到边关去吧!
她听到过许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她很愿意相信她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劫难,是上天派来惩罚她好战血腥的李氏家族的。
诏书宣读完后,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谢恩,却一溜烟地跑出宫外。许多宫人在后面追赶着、呼唤着,她置若罔闻,像小时候一样,她将自己藏在假山的牡丹花丛后。
宫女太监们的脚步声纷纷匝匝地从牡丹花丛前经过,不知他们是故意或者是无意,谁也没有看见藏在花丛后面的公主。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花丛之后,抬头看着天空,这是盛夏的季节,天空中白云缥缈,不知是谁说过,浮云就是尘世在天空中的倒影。
她不由悲从中来,为什么要嫁到那些夷蛮之地去呢?大唐的公主只是为了和亲而存在吗?
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分开花丛,她抬起头,就看见年轻美丽的姑姑千金公主笑嘻嘻的脸。
眼泪仍然毫无阻碍地从面颊上流淌下来,她有些负气地说:“别理我,让我一个人。”
千金公主挽住她的袖子将她从花丛后面拖了出来,“嫁到暹罗有什么不好?总比嫁到突厥好吧!”
她撅着嘴,“都是一样糟,为什么我就不能嫁给新科状元呢?”
千金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会试还在一年以后,那时候你已经是暹罗的皇后了。”
洞庭公主默然,还是怪自己的哥哥,什么都听新皇后的话。
千金公主轻叹一声:“别想这些事了,跟着姑姑到外面去走走吧!”
洞庭公主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她觉得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只有自己最悲哀。
乘坐着千金公主的黑色马车在市集上经过,耳边是千金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声,她没精打采地依靠在车窗边,眼睛漫不经心地从市集上小贩们的摊子上掠过。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市集是什么样子的。